第66章 到底说了什么
第66章 到底说了什么
怀里的人已经昏睡过去,厉司南将外套搭在姜归身上,打横抱起,他浑身渗凉,触碰到姜归滚烫的温度时,眼中翻涌的戾气更加深灼。
余光里,左乔跪倒在地上,那才那一摔,彻彻底底把他给疼醒,原本潮红的脸颊如今只剩下苍白一片,他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手搭在膝盖上,死死抓住单薄的布料,发白的手背上,青筋凸显,斑驳交错。
房间里空气稀薄般,噤若寒蝉。
沉稳的脚步声没有停顿,快速消失,宛如逼退的黑暗,他心脏狠狠地落地,却在快要听不见的时候,又被人提了起来,捏在手心。
左乔大吸一口气,快速绷紧浑身的血液,一张阴狠的脸已经逼近他的面庞,寒冷的雨气大股大股涌入面孔,他的领子被狠狠揪了起来,宛如一袋轻飘无力的垃圾,呼吸瞬间被剥夺,浑身都发着颤。
指甲刺进手心,左乔被迫仰着头,咬紧后牙槽,已经预兆结果般死死地合上眼皮,整个人如同疯狂颠簸的筛子。
一拳!
闷狠的一拳!
铁锈味骤然从唇齿间崩裂出来,左乔睁开灰蒙的眼,干涩的喉咙里一片火辣辣,尽管死咬紧唇瓣,还是没能如愿遏制住发颤的声线,拉扯着声带,满目绝望。
“杀了我吧…”
阿无高抬着的拳头在紫灯的照耀下泛着冰寒的光,他蓦地顿住,迟迟没有再落下一圈。
目光狐疑地盯着揪着的左乔。
满嘴的鲜血,脆弱,瘦削,提在手中就好似一张白纸,毫无抵抗力。
突然,左乔伸出瘦的可怖的手臂猛然抓住他的手臂,神情近乎癫狂,泪水夺眶而出,从喉咙深处嘶吼出声。
“杀了我!杀了我!”
神经病!
阿无狠狠地皱起眉毛,挥摔了一下胳膊,企图挣脱开左乔的手,可显然,他低估了眼下这个看起来虚弱苍白的男人。
左乔死死地瞪着眼珠,越来越多的泪水从猩红的眼眶流出,他一张嘴,声音拖着嘴中的浓血,一遍一遍迫切地喊着。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神经病!”
阿无终于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嫌恶地再次用力地挥手。
终于,左乔像是一袋恶臭的垃圾一样,被挥到了角落,背脊狠狠地撞在墙面上,他咬碎了疼痛的呜咽,闷哼下肚,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孤零无依地发着霉。
阿无对他谈不上可怜。
虽然姜归没事,但动了先生的人在他看来就是死罪。
可是左乔还不能死。
先生说,越是想死,才要让他活。
阿无径直走向左乔,后者仿佛被压下来的阴影刺激到,猛地颤了一下身子,缩得更紧,瘦削的背脊死死地贴紧冰凉的墙面。
阿无咬紧牙,他还有话要问,没时间琢磨现在像是发了病的左乔。
伸手,就把轻飘飘的人逮了起来,拖着往门走。
磕磕绊绊。
左乔一度以为自己是一具干尸,被面无表情的阿无拖拽着,留下一串微不可忽的痕迹。
酒店房间,走廊,电梯,漫长的地板,昏黄的灯光,如同在等待凌迟处死。
直到左乔被扔进后备箱,胃里猛地颠簸一下,额角爆出青筋,他竭力克制住翻涌,支撑起上半身,昏暗无神地凝视着站在外面的阿无。
阿无身后有暗光,包裹着漆黑的夜,怜悯般和他一起冷视着可怜兮兮的左乔。
“先生让我留你一命,珍惜吧。”
嘭!
后备箱的门如同重重地合上,一片黑暗,像是被吞入了血盆大口,左乔在黑暗里适应着,感受到车胎碾压过平稳的路边,耳畔只有轻微的雨滴打在车板上面的声音,除此之外,安谧的可怕。
不知道姜老师怎么样了?
他阖上眼,干裂的唇瓣微启,向后倒下去,抱着湿透的身体。
就这样想着。
想着姜老师的一切。
而后在前路无知的车里安稳地睡去。
……
呼。
又是恶魔,两颊深陷的脸,凸显出的苍白眼珠,干枯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脖子,她猛烈的挣扎,企图呼吸。
下一秒,猛地睁开眼,暖灯的刹那涌进恐惧的狐狸眼,浑身如同被打湿了一样,黏糊的暖意引得她打了个寒战。
三秒的反应过后,她的眼睛被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盖住,是熟悉的低喃,像是夜间流淌的大提琴,不知疲惫地安抚,轻语。
“卿卿,睡吧,我在这里。”
心缓缓地坠下。
姜归伸出滚烫的手抓住厉司南的手臂,用尽力气,却又在困意的拖拽下,缓缓地松了力气。
第三天。
姜归在梦魇和昏睡之间来回徘徊,什么话也不说,耷拉着无神的眼睛,也不抗拒食物,吃完以后又是躺下,疲惫地闭上眼,又是梦魇,又是吓醒。
如此三天。
周而复始。
厉司南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收紧,确认姜归再一次熟睡之后,慢慢抽出手臂,将那只明显消瘦下去的手放进被子里。
站起身,一阵眩晕涌来,他闭上眼,用力按了下眉心,缓过来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那刻,回头看了眼,目光像是被扎到般,不忍地收了回来。
这几天,姜归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现在躺在床上,就好像没有人一样,平平坦坦。
他走下楼,遇上正准备上楼的阿无。
阿无微愣,素日里的先生都是整洁干净,温和清爽的,可眼前的先生,面色暗沉,眼中像是氤氲着一股浓烈的戾气,失色的薄唇紧抿,下巴处也长出明显的胡渣。
这是先生。
却又不像先生。
厉司南错开他的肩膀,嗓音没了安抚姜归的轻柔,疲惫,沙哑,冷然。
“问出什么来了吗?”
“还是没,嘴很硬,怎么打都不出声。”
音落,阿无脑海里便闪过左乔躺在仓库冰冷的地面上,弓着单薄的腰,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的样子。
这个家伙,看起来骨瘦如柴,没想到那么抗打。
厉司南眼中闪过一丝讥嘲,微微笑了,步子略重地渡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捏了捏眉心,口吻平波无澜:“再想办法,无论什么办法,让他开口,昏迷前到底对卿卿说了什么。”
才会使姜归用那样,近乎死灰地目光凝视着他。
又想起那双眼睛。
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疼得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阿无点头,像是下定决心般:“知道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