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明不爱凡人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雨滴砸下，噼里啪啦，整个小镇还未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一片湿地，四窜人流，街道骤空。

　　 占领这座小镇，只用了片刻。

　　 推开镂空花纹的玻璃木窗，一股潮湿扑面而来，身上骤然生了一片鸡皮，姜归目光低下，湿漉漉的石板路，空无一人，只有靠在江岸的小船外，独坐着划船的老翁，带着斗笠，闲看雨落。

　　 “好冷啊，暖气都被吹散了，把窗户关了，姜归。”

　　 余佳佳催促一声，窗户归位。

　　 她转回头，扫了眼欢腾的酒桌，几个导演，以及一些主要演员围成一个大圆盘，人有些多，挨着紧坐，转身抬手就可以触碰到细腻的肌肤，是以，座位便安排得别有心机。

　　 比如那个坐在执行导演旁边的新人演员，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白净脸蛋上的不自在和僵硬，或许是来自执行导演有意无意落在她腰间的油手，又或许是酒气吹上脸的诡谲笑意……

　　 但，大家也都司空见惯，该聊聊该吃吃，能忽略就忽略，明哲保身才最好。

　　 “看这天气，安洋的航班又得拖，今天下午怕是不能来咯！”

　　 桌上，不知谁有意无意地提了这样一句，刚还有说有笑的饭局静默一刻。

　　 姜归循声望去，是副导演，有资历，有傲气，但没有背景。

　　 不过他说得也对，大家都进组拍了半个月的戏了，安洋那边的经纪人却是一拖再拖，今天说没有时间，明天又说行程满了，总归是让于逸凡谦让着他，先拍没有他的戏份。

　　 如果安洋是什么大腕，一线演员，那这口气大家还能生吞下去，不过这家伙就是个现下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选秀节目以人气第一出道，运气更是好的签了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暖男形象包装得妥妥当当，吃个菠萝蜜都能上热搜，都半年了，粉丝还在疯涨。

　　 如今什么视频下，评论区都被安洋的粉丝太阳花疯狂占领，惨不忍睹。

　　 “没办法，人家有背景，带资进组，粉丝又多……”又有人吐槽了一句，许是喝醉，忍到一半的那口气就不想忍了：“现在电影行业越做越难，观众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哪个。审核的门槛也是，题材一旦有点什么就不让过，删东删西，两个小时的电影删下来只有一个半小时，观众还吐槽什么垃圾电影，看都看不懂！”

　　 席间又是一阵静默。

　　 肩膀被人拍了下，姜归偏头一看，是面色酡红的余佳佳，脑袋歪在她脸庞处，声音低低地说：“都好难啊，姜归，好难……”

　　 她抿唇，明锐地感觉到一处阴骘的目光看着她，寻过去，是面色如常的韩可，正小口喝着杯中的白开水。

　　 “不过，咱们圈子也没那么糟糕！能吃苦耐劳的年轻演员也不是没有。”那位喝得有些熏熏然的副导又说话了，赞赏地目光瞅瞅韩可，瞅瞅姜归：“韩可就不用说了，我之前还和她合作过一部剧，她这个影后可不是噱头，实至名归！小姜呢，这是第一次合作，说实话，最初是因为于导的大力推荐，不过这半个月，我看得出你是个上进的年轻人，肯学肯干，以后一定大有前途！”

　　 虽是一番毫不参假的夸赞，但中间却像是故意牵扯出了于逸凡这号人物。

　　 姜归暗道不妙，果然，众人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好巧不巧，她和于逸凡还是对着坐的。

　　 然，对面的于逸凡却是乐在其中，丝毫不见尴尬，听完还火上浇油地朝她一笑，颇有眼中就她一个人的含义。

　　 众人吁了一声，纷纷起哄。

　　 “于导看姜归的眼神可不简单啊，全剧组又不是只有姜归一个演员，每次都是导演亲自给姜归送水！”一位剧组人员起哄道，一副磕到了样子。

　　 又一位剧组人员顺势接话：“对，咱们剧组都喝半个月姜姐代言的苏打水了。”

　　 “对啊对啊，我现在做梦都是苏打水在追我！”

　　 饭桌伤的气氛骤然活络起来，大家都喜欢八卦。

　　 眼看着收不住，姜归终于忍不住，拿着余佳佳喝了一半的酒杯噌地一下站起来，倒在她肩膀余佳佳则重心不稳倒下去，幸好lili一个眼疾手快。

　　 众人一愣，于逸凡也是眨巴眨巴眼，有些懵然地望着她。

　　 得体地露出一个笑，姜归的酒杯朝着于逸凡，眼神纯粹：“学长，你再不站起来说一句，咱俩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逸凡握着酒杯的手倏然一紧，酒意冲散，喉头发紧。

　　 学长？

　　 氛围又僵持下来，众人宛如窥得真相的一角，面面相觑，缄默不言。

　　 良久，只见于逸凡扶着桌子边缘站了起来，拿着酒杯的手晃了下，想要触碰到姜归酒杯的那一刻，后者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光，红唇被酒灼伤，更显潋滟，她眼中是明亮而干净的笑意。

　　 于逸凡却看到了笑意之下，岑冷无声的警告。

　　 “学长，别忘了你说得话。大家都在起哄，到时候真把我俩炒上了热搜，可不好收场。”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前半段大家没懂，后半段确实明白过来，闭了闭嘴。

　　 一股寒意涌上心尖，于逸凡拿着酒杯的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稳，他强撑着仰头喝光苦涩的酒，火辣的感觉瞬间侵袭四肢百骸。

　　 落座，他失神地望着姜归的方向，她别无两样，仍旧灼眼夺目，正和扶着余佳佳的lili说说笑笑。

　　 旁人不懂的他却懂。

　　 因为那番话确确实实是说给他一个人听得。

　　 他这是才清新过来，对姜归说得话。

　　 她这家伙，不喜欢一个人时表现得很平淡，却不知眼中的拒人千里已经暴露无遗。

　　 这就是他对姜归说得话，到头来，姜归还是自始至终都清醒的姜归，但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沦……

　　 胃里的酒意翻涌上来，他捂住嘴，低下头反呕一声，背上落下一只手，拍了拍他，他忍下反胃的感觉，抬起猩红的眼睛。

　　 对方叹了口气：“哎，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他没说话，目光又不自觉地望向姜归。

　　 内心道，那哪里是一枝花？那明明就是睥睨他的神明，连悲悯都不屑予他。

　　 而对面，神明的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拿出时，只一眼就柔和下来。

　　 【厉先生】：回禀夫人，我已到达机场，再三斟酌，还是决定让阿无替我保护你一段时间，等公司的事处理完，第一时间来寻夫人。

　　 【厉夫人】：已阅，等厉先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