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段尘封的回忆
第68章 一段尘封的回忆
不知睡了多久,姜归醒来,这次没被梦里的人掐醒。
阳台的窗帘拉得紧闭,卧室里一直亮着昏黄的暖灯,淡淡柔和地散开。
习惯性地看了眼床边,空荡荡的椅子上,厉司南不在。
姜归松口气,也幸好,不在。
床头柜上备着水,她拿过来,喝了一大半,水温刚刚好,干涩的喉咙瞬间清亮许多,她放下,赤着脚下地,毛茸茸的地点轻轻拂过白嫩的脚心,除了痒,剩下的就只有柔软了。
她身上穿着长袖睡裙,齐膝,白净,露出的小腿纤瘦粉白。
找了半天,没有可以证明现在几点钟到活物,她泄气般叹口气,移动步子,径自走到窗帘边,用力拉开水蓝色的巨大窗帘。
强烈的光大片大片地涌进来,瞬间占领了卧室的各个角落,一片明亮,暖灯也失去了原本的和煦。
姜归遮住眼睛,适应好一会儿,才拿开手,目光看着阳台外的风景,伸手去打开阳台的门。
锁了,这很槽糕。
阳台的地板有些湿润,昨晚应该是下了雨,空气有点潮,不过卧室里却一片温暖,好似一个巨大的温室。
后院之外是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茂盛的季节一过,一眼望去,隐藏在雾间的,全是光秃秃的残树碎叶,像是迟暮的老人,静静坐在平坦的山脉上,注视着崛地而起的沉郁别墅。
姜归收回目光,她出去不了,手机也被没收了,联系不上人。
太烦了!厉司南!
狠狠地咬了咬牙齿,她脑海里闪过几天前的一个深夜,深谧的卧室,厉司南将手中的文件轻轻关上,连着好几天,他直接把办公桌搬到了卧室,整日不去公司,整日看着她。
可那晚,他似乎有些疲惫,细边眼镜被放置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眉心郁着一股气,神情冷仄,他很少在姜归面前露出这样表情,多数时候都是温柔着,纵容着,无可奈何着。
姜归有些怕,往床的另一边移动。
厉司南看出了她的意图,轻轻叹口气,眉心的郁气有所消散,从前无论姜归犯了多少错,他都包容着,毕竟是自己养得小狐狸。
可如今,他捏了捏鼻梁,眼睫轻阖,像是努力遏制住心里的郁闷,再抬起眼,深看着姜归,一如既往的温柔,轻声细语地问了这十几天以来,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卿卿,左乔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诱哄,甚至于有些哀求的含义。
就在厉司南以为姜归还是会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缄口不言时,姜归说话了,声音沙哑,低落。
“厉司南,左乔说,我父母的死和你父母有关。”
质问的口吻撞击着厉司南有些疲惫无力的大脑,狠狠地一击,他迅速压下眼中翻涌的情绪,却还是没躲开姜归的审视。
“卿卿?”
回应他的是姜归偏过头,无尽的沉默。
厉司南第一次觉得这不过一只手臂长短的距离,竟然遥不可及。
在那之后,厉司南开始每日去公司,或许是逃避,姜归还是第一次,看见厉司南落荒而逃的样子。
真是好笑。
不过,她也那句话付出了代价。
通讯工具没收,厉司南只要离开卧室,就会把阳台,房门锁上。沈姨每天定点来送饭菜,姜归也央求过,但沈姨每次都泪眼婆娑地转身下楼,什么也不说。
她就这样被囚禁在卧室里,待了多久她已经忘了,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她多数时间翻阅着一些厉司南刻意放在书架上供她解闷的书籍,剩下的时间就是睡觉。
再醒来时,厉司南已经走了,床边的椅子也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所以,姜归估摸着时间,按照刚才喝的那杯温热的水,和阳台外的林间快要散尽的雾猜测着时间。
不算太晚,应该八点左右。
距离十二点沈姨上来送午餐还有三个多小时。
三个小时,时间还算充足。
姜归将沉重的窗帘拉回去,以防止沈姨到后院浇花的时候看见。
房间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她回身,一眼就看见了空无一人的椅子,心跳了一下,仿佛能看见厉司南的目光隔着蓝光的镜片柔和地紧锁住她。
左乔的话不可信,毕竟人在神智昏迷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那句话就在半个月前,竹轩,厉时韫扬着神情乖戾,笑眯眯地也冲她说了同样的话。
她当时只觉得厉时韫有病,说厉司南的父母,难道厉司南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吗?
所以这句话只当听过,没有放在心上。
可左乔的再次提起就像是将记忆重画,那些斑驳老旧的回忆像珠子一样串连起来。
年幼的她只知道八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等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方小盒里,再后来厉爷爷帮她给父母挑了一块好墓地,将他们安葬了。
那个时候,她没哭,坐在门槛上晃荡着脚,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停在面前,是同一个镇的小哥哥,急急地喘着气。
“卿卿,你爸爸妈妈出车祸了!”
话说完,他就哭了,眼泪像是憋了很久。
整个镇都知道,姜归的父母心底善良,姜妈妈是来这儿之前是郁城的医生,所以镇里大病小病都找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一个女人,姜爸爸从前开了个小公司,后来来了镇子,每天除了守着姜妈妈和姜归,就是帮街坊邻居忙。
这样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死了。
很残忍,但姜归没哭,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在说谎,就算那个小方盒子落在她白嫩的手心时,她也觉得那可能是潘多拉魔盒,等到时机成熟,打开盒子,姜妈妈和姜爸爸就会从里面出来,一个给她讲睡前故事,一个继续给她修自行车。
可姜归,一次都没有尝试去打开这个魔盒。
街坊邻居都说她傻了,自己父母死了,竟然一滴泪都没落,还有得说她小没良心,这些声音制止在她被送往郁城福利院后。
后来,半年没到,厉爷爷来了。
也就小方盒入土,被盖住的时候,姜归觉得心像是缺了一块,又有可能从前就缺了,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霎时红了眼眶,扯了扯厉爷爷的衣角。
慈爱的老人低下身,听她稚嫩的声音支离破碎地响着。
“爷爷,爸爸妈妈是真的不在了吗?”
老人很久都没说话,温厚的大手牵着她稚嫩的手,她感觉到,那只布满瘢痕的手传来的温度,已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