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乞巧忍相思
“不瞒你说,这些天我的心一直飘着,哪怕下了定礼还是觉得不真实,从知道媒人来求亲那日起,我就昏了头,就没清醒过,因为这门婚事来的太急了,急到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如实说道:“就像做了一场梦,李兰歆让我的梦醒了,醒了之后我才发现,这是真的,也许他一开始是不知情的,但我宁愿相信你所说的,只是被他母亲抢先了而已。其实他若真的不满意这桩婚事,大可以直接来与我说,与我三哥哥说,根本不必要去找王妃闹一场,因为王妃不会听他的意愿,但他没有来,也没有与我三哥哥说过任何一句不愿意的话。”
清芷心里明白,以他与三哥哥的交情,若他不愿娶她,一定会与三哥哥说明白的。
“早知你这样想得开,我就该提前告知你的,你也就不必从李兰歆口中得知此事。”
清芷柔柔一笑:“她是想让我难堪,让我放弃,可她不明白,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只要不是赵初临亲口对我说他不愿娶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原先以为此生无望,既有此机会,便是上天恩赐,管它是怎么来的呢。
谭蓁蓁真没想到,清芷瘦弱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坚毅的心,在李兰歆面前不服输的气势也好,对赵初临至死不渝的情意也罢,她由衷叹了句:“他何德何能。”
几日后,清芷生辰,没有如去年那般大摆筵席,只是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了个团圆饭,三哥哥笑称可没有私产再送她,便送了她几个圆滚滚的小塑土偶,清芷自然也很欢喜。
只是那个人,像是约定俗成一般,又送了她一对提线木偶,清芷把他们同去年那对放在一起,好好收藏着。
六月,平南王府送来三金做聘礼,金钗、金镯、金帔坠,并红素罗大袖段、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花果团茶等物,定好八月初三成吉礼。
乞巧节,忍了三个多月没有见到心上人的赵三公子,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了,原先没有定下婚事还可以大大方方见面,如今成了未婚夫妻,反倒要束手束足不得相见了。
是夜,华灯初上,汴京城内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有留着鹁鸪头、上身交领短袖、下身窄腰肥裤、正在蹦蹦跳跳玩耍的孩童,也有乞巧的女子和求子的妇人。
月儿弯弯,月色朦胧,赵初临坐于酒楼靠窗的位置,月光正好倾洒到窗前,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就越发想念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
没过多时,谢江诚的身影出现在街前,还有他的娘子温婉,赵初临仔细瞅了瞅,愣是没见到清芷的身影,等谢江诚上了楼,他便主动问道:“清芷怎么没有来?”
谢江诚淡淡回应:“她不肯来。”
什么?赵初临眉头微皱,不肯来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个狂欢的节日,谢江诚答应温婉带她出来游玩,可巧赵初临约了他,并让他把清芷也带上。
“你也不想想你们下月就要成婚了,这时候见面合适吗?她自然不肯来。”谢江诚瞥他一眼,明知不合适还要约清芷出来,幸亏清芷自己有分寸。
赵初临有些颓废,实在是因为太久没见了,重点是有了这桩婚事后,他与清芷就再也没见过,他都没有机会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
恍惚间他又想到清芷在她生母牌位前说过的话,那个让她倾心的男子,一直梗在他的心里,他都不知道,清芷嫁他,是她心甘情愿还是只是父母之命。
那日她在船上,说只要父母长辈应下,她没有不依的,所以嫁给他,也只是因为家中长辈同意?
本来他还有许多话能和谢江诚说一说,但人家只顾着自家娘子,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也不好当着温婉的面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想念沈延清了。
可此时的沈小侯爷实在是有些顾不得他,谭蓁蓁走在街上,望着身后亦步亦趋的沈延清,终是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了她一晚上了!
沈延清见她终于停步,笑着走上前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街上走实在是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吧?”
不安全?谭蓁蓁嗤笑:“你以为我是谢清蕊吗?”普通贼人谁能欺得了她。
沈延清神色尴尬,他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日在街上救了谢清蕊,且恰好被谭蓁蓁撞见,这件事恐怕要被她念叨许久了。
“沈延清,你不会是想打我的主意吧?”她也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就罢了,回回都来纠缠,她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沈延清手中折扇一甩,活脱脱就是个浪荡公子的模样,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让他还真省了不少事。
他收起嬉笑的表情,略微严肃道:“是。”
单就一个字,他承认了,承认从开始偶尔想到她,到之后越发想念她,想念她的嬉笑怒骂、肆意张扬,她的与众不同,让他从望而却步到慢慢吸引,然后无法自拔,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明白,和对谢清蕊见色起意不同,谭蓁蓁不算美得惊艳的姑娘,甚至在他认识的姑娘中,只能算中等姿色,但就是让他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谭蓁蓁抱胸望着他,冷冷一笑:“做你的春秋大梦!”
什么?
沈延清那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僵在脸上,她……拒绝了他?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主动去对一个姑娘示好,还被拒绝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问她。
谭蓁蓁还真瞧不上这样的花花公子,她喜欢的人,哪怕后来负了她,可也是端正的君子,绝不会是眼前这模样。
“怎么?没被姑娘拒绝过?”
还真没有,破天荒的头一次,在没被谢清蕊缠上之前,他在汴京城,也是有多少姑娘趋之若鹜的,纵然如今名声是不大好,可她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是冤枉的啊。
可她还是拒绝了他,拒绝得毫不犹豫。
他准备了满腔的话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甚至在她转身离去走远后都忘记了去追。
街上人声鼎沸、车马盈市,却只有他是一副呆愣的、像被人抛弃了的模样,心中不断回响那句:“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帮他,替他说话,原来真的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谢江诚和温婉从街角拐过,远远见谭蓁蓁怒气冲冲离开,温婉才想喊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温婉喃喃道:“那个好像是谭姑娘。”
谢江诚抬眼去看,没看到谭蓁蓁的身影,便道:“月色昏暗,许是你看错了。”
温婉也没有在意,谢江诚问她:“累不累?累就回马车上吧。”
温婉摇了摇头说不累,她喜欢这样慢悠悠走着,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也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一步一步走回家。
这几个月,母亲给她递来几十封信,都是让她想办法救出温良,就算暂时救不出来,也要时常去牢里看他,送些衣物吃食,她一封都没回,也没有告诉谢江诚,只当那些信从未见到过。
之所以还拆开看,不过是担心父亲。
婚后的生活谈不上好与不好,谢江诚重新上任后一直很忙,每日早出晚归,但待她体贴入微,她心中很是感激。
舅妈瞧不上她,她都知道,她也尽量不在舅妈跟前碍眼,时不时去合安苑陪陪外祖母,清菡表姐和清芷表姐待她都很好,她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她每每跟夫君在一起,心中都有些不安。
这样好的人儿,应该有个比她好百倍千倍的姑娘来相配,他应该娶一个他真心爱的姑娘,与他琴瑟和鸣,而不像她,连字都写不好。
“婉儿?”谢江诚侧身望着她,眉头轻轻皱起:“去马车上,我们回府吧。”
温婉回过神来,才发觉让夫君陪她走了这么久,抱歉道:“你一定累了吧,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他眉头蹙得更甚,扶着她上了马车,他也坐稳后,才说道:“我不累,只是你走了很久了。”
她松了口气,淡笑:“我还好。”
谢江诚坐在她身旁,轻轻伸出手臂揽她在怀中,感受怀中娇妻温热的气息,他的心也柔软了不少,轻声说道:“我们是夫妻,你在我面前不必小心翼翼,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小脾气,如果我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早上也不必早早起身为我准备早饭,你大可以随意些。”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只是每每见到她浅浅的笑容就说不出口,她待他永远只有一个表情,永远浅笑盈盈,一个标准的做人家娘子的表情,有时候他甚至怀念那个敢拿发簪抵在喉间顽强的姑娘。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温婉有些忐忑。
谢江诚心中一叹,不是不好,但就是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可下一瞬她的话让他明白了过来。
她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