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房怕被连累
谢府合安苑,谢华困得不行,还要强撑着精神陪老太太,只因为谢江诚还被扣在宫里没有回府。
曾氏怕自己在老太太面前露馅,所以急得装病,温婉自然是伺候婆母跟孩子,只有谢华,撑着眼皮陪老太太一直等。
老太太见谢华昏昏欲睡的模样,一个瓜果就朝他扔了过去,气道:“你儿子现在被扣在宫中回不来,你还睡得着?”
谢华满脸愧色,坐直了身子:“母亲恕罪,儿子心中也实在是担忧,但担忧又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去宫里找官家要人吧?”
“如何不能?”老太太竟说道:“你进不了宫,可三姑爷能进啊,就算不看在清芷的份上,他从前跟诚哥儿那么好的交情,于情于理都该帮他啊。”
谢华连忙制止她:“您可别添乱了,官家正在气头上,如今谁去求情都没用,反而还会惹一身骚,再给诚哥儿和三姑爷安上个笼络考生、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可就完了。”
老太太蹙着眉头:“这么严重?”
她啥都不懂,只知道出了事找有权势的帮忙罢了,谢华说的这些她也不全明白,只是听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谢华叹道:“自古入仕途径有三,科举乃是最主要的一大途径,多少朝廷栋梁、忠臣名相皆由科举而来,诚哥儿为作弊考生求情,知道的说他爱惜人才,不知道的定以为他拉拢未来朝廷栋梁,毕竟那名考生颇有些才名,若没有出这事儿,必是榜上有名啊。”
“这……诚哥儿绝无此心啊。”
“你我当知他绝无此心,但要让官家、要天下人也信他绝无此心,你让三姑爷再去为他求情,不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害了他。”
“我、我就是这样一说……”老太太躲闪着眼神,心里彻底打消了去找清芷的念头,可她又担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才能帮诚哥儿啊?”
“赏罚皆是天家恩赐。”谢华重重一叹。
临近子时,宫里还没有消息放出来,谢华劝道:“母亲年纪大了,先去歇着吧,儿子自己等着便是。”
老太太也实在撑不住了,可她心中担忧,非要等谢江诚回来,谢华索性去扶她起身:“别等诚哥儿还没回来,您先累得病倒了,到时更添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母亲且让儿子省心些,您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是帮大忙了。”
他话虽说得不好听,但老太太好歹清醒了一回,嘀咕道:“那你可不能自己睡了,有什么消息要立刻来告诉我。”
“是是是,母亲放心。”谢华心不在焉应着,老母亲也不想想他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如何熬得起?
老太太终是被劝着回房歇了,谢华也不敢离开合安苑,免得老太太醒了又要找他,只能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
他知道今夜诚哥儿是不会回来了,睡得是昏天暗地,老太太起来一看他这么没心没肺,大发雷霆将他打了起来:“你儿子怎么样了你一点都不关心!让你等消息你就是这样等的?现在天都大亮了,还不快去打听打听诚哥儿要回来了没有!”
谢华一骨碌爬起来,他也年纪大了,在椅子上睡一夜能好吗,直睡得腰酸背痛、浑身酸软,望了眼外头天已泛白,伸了伸胳膊腿说道:“儿子即可就去,母亲切勿太过担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老太太气得一肚子火,小儿子离开后,她这火又没处发,突然想到什么,问一旁的邹嬷嬷:“大郎和那几个小的可有来过?”
邹嬷嬷摇了摇头,老太太又问年轻的使女,均是摇晃着脑袋。
老太太冷笑道:“平日里因着诚哥儿占了多少好处,如今诚哥儿出事,他们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想必此刻都睡得正香吧!去,把他们都给我叫过来!”
谢晋和向氏确实还睡得正香,被人吵醒尚一肚子不耐烦,听说是为了谢江诚的事,向氏更是嘀咕道:“找我们做什么?他自己作死要去给作弊考生求情,可别牵连了咱们。”
谢晋沉声道:“行了,老太太既然喊了,咱们就快点过去吧。”
谢江译和谢江谦自然为弟弟担忧,昨日也托朝中同僚打听了,可他们能力有限,又觉得三哥儿有什么事,找谁都不如找靖安王府管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去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是动了大怒了,等他们都来了合安苑,一个个指着鼻子骂他们没良心,谢晋和向氏都年纪一大把了,在小辈和下人面前被这样数落,拉不下脸来,渐渐也有了怒气。
谢晋不满道:“那母亲想让我们如何?一夜不睡在这干等着就能让诚哥儿回府了?母亲您和二弟倒是等了一夜,可是有用吗?”
“哪怕不用你们等一夜,可你们有过半句关心吗?你们为他筹谋想辙了吗?”
向氏撇了撇嘴:“江译和江谦昨日也托人打听了的,怎么就不关心了?”
老太太呵呵冷笑:“你们两口子连孩子都不如,素日里就想着占诚哥儿点什么好处,如今出事了倒漠不关心了,实在令人寒心!”
老太太这话太直白,让谢晋夫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谢晋甩了甩衣袖,低声道:“当着孩子们的面,母亲说什么气话呢!”
“哼,气话?我……”
“回来了!回来了!”门外的一声高喊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谢华急急地跑进来,冲着老太太高兴道:“诚哥儿回府了,母亲您可放下心了。”
老太太站起身来,顿时热泪盈眶:“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江诚跟在父亲的身后,进屋给老太太深深拜了一礼:“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缓步走到他面前,抹了把眼泪:“你这傻孩子,净做傻事,以后可不许了!”
祖孙俩说了几句话,一旁的谢江译才问道:“三哥儿,官家可有责罚于你?这事就算过去了吗?”
谢江诚面色低沉,摇了摇头:“官家很是生气,让我在殿中静心悔过,今早放我离开时还说等春闱结束再做处置。”
“还要处置?”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紧紧抓着谢江诚的胳膊问道:“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吗?你跟官家好好认个错,不要去管那个什么考生了,跟官家求饶几句都不行吗?”
没想到谢江诚竟负气一般转过身去:“就算我不该替作弊考生求情,陛下责罚几句也就罢了,可他生这么大的气,又说春闱结束后再处置,不免令臣子寒心,入仕这么多年,我对官家尽忠尽责、鞠躬尽瘁,如今竟然就因为几句话要处置了我?”
屋里人人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谢江诚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江译清咳了声,说道:“不可妄言。”
“大哥,我真是觉得憋屈,当年先帝突然病重,是我在宫门外守了一夜,也是我为官家出谋划策才助他登上帝位,这些年也从不敢有半分懈怠,我不过是替个考生求情,若官家觉得不妥当,我收回还不成吗?就为了这事,置多年的君臣情谊于不顾?”
“诚哥儿慎言!”谢华拉了拉儿子的衣袖,故意说道:“为臣者,怎可议论君上是非?这话若传到官家耳朵里,你是要给我们谢家惹来灭族之祸啊!”
向氏惊呼一声:“是啊,祸从口出,诚哥儿可别把全家人都连累了啊。”
“大嫂嫂这是什么话!”
“我说错什么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正盛的仕途不管,去给不相干的考生求个劳什子的情,一点都不顾及家人,别的不说,好歹顾及一下两位兄长啊,都在朝为官,你得罪了官家,你两位兄长能不受牵连吗?”
向氏的确很不满,话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江诚竟真的满脸愧色:“大伯母说的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连累了两位哥哥,自此之后,想必两位哥哥在朝堂上诸多艰难,实在是惭愧。”
向氏心里咯噔一下,气道:“那你还不快去好好跟官家认错,是贬是罚好歹有个决断啊,还有……你一定要告诉官家,这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跟我们可无关!”
虽然这的确是谢江诚想要的结果,但身为一家人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谢江译和谢江谦很不好意思咳了声,对母亲低声道:“三哥儿已经很懊恼了,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怒瞪着向氏,冷冷言道:“这是人说的话吗?诚哥儿出了事,你们不说替他想想办法帮一帮,反而一心想着怎么撇清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们撇得清吗?我告诉你们!诚哥儿若有事,你们都别想好过!”
老太太生了大气,向氏不大敢开口,谢晋便悠悠说道:“母亲这也太偏心了,又不是我们让诚哥儿给作弊考生求情的,他被官家责罚,我们也替他担忧,但说白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听听他方才说的话,简直是太狂悖!让他受点教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