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钦佩前人想像力之丰富,把埃及法老的陵寝,译成“金字塔”,把天主教和基督教的标志,译成“十字架”。不但符合严复“信、达、雅”的译文要求,而且充分体现出汉字的象形功能。我也很诧异时下翻译家应急能力之不足,对于纷至沓来的新事物,表现得束手无策。所以,报纸、刊物、书本,特别是电视、“VCD”、“DVD”、“SVD”,除专业工作者,谁都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洋文,一个劲地袭击过来,更甭说什么“卡拉OK”,什么“BP机”,不伦不类地混迹汉字之中。如果造字的老祖宗仓颉再世,看到这些洋字码登堂入室,夹在方块字中间,一定会发出九斤老太之憾吧?
由于汉语拥有五千年的使用历史,拥有差不多占地球四分之一人口的使用者,是世界上强有力的语种之一,与外部世界交流的过程中,不应该、也不可能存在对应上的困难。其浩如烟海的字词语汇,其丰厚广博的文化积累,其涵盖世象万物的充分表现力,几乎没有它不可转译的一切。我不相信汉语到了这等无奈的地步,成了拉丁字母和阿拉伯数字随意驰骋的天下,长此以往,汉字将不成为一种大杂烩的文字了吗?
汉字除了讲究自身架构的美外,还很在乎通篇谋画的美,弄两个不三不四的洋字,夹在其中,实在大煞风景,真像吃米饭时,嚼着一粒石子似的硌牙,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汉字的方块字特点,对于外来语,从来是不大亲和的,全世界都称“TV”,汉语却说“电视”。曾经音译的“莱塞”或“镭射”,终于还是“激光”被公众接受。即使非用不可的外来语,国人也会努力使其本土化,成为汉字状态。例如“冰淇淋”,例如“咖啡”,采取意音并译,或直接音译,如古人译“葡萄”、“菠薐”、“胡同”、“涅槃”一样。其实,中古时期,那些翻译佛教经籍的僧人,比起现在翻译电器名称的语言专家,要困难得多。但他们宁肯造字,也绝不在汉字中夹用梵文,破坏方块字完整之美。我敢冒昧地猜断,那些能够忍受汉字中夹杂洋字码者,十之九毛笔字肯定写得不怎么样。正是由于他们对书法的一窍不通,才出现不用“世贸组织”,而用“WTO”,用“DNA”,而不用“遗传基因”等别扭情况。
像“功夫”,像“豆腐”,传到西方去,成了他们的外来语,但人家采取直接音译的办法,而不是把汉字嵌在英文或法文当中,难道不能引发我们一些思考吗?因此,夹用外国字母,不仅仅是文字的规范化问题,书面的形象美观的问题,更大程度上,是关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自身的文化尊严,是绝不应该等闲视之的。 大浪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