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法王轻轻咳嗽几声,低沉着嗓子道:“让我们出城,我就放了赵王。”
他被赵洵那一掌击中腰腹要害,若不及时救治必有性命之忧,但是眼下为了救出自己和门中弟子,金轮也是拼了,死死抓住完颜洪烈不放。
赵洵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说道:“就是这么办!你放开赵王,所有你带来的人都跟你走,我不来难为你们。”
金轮哼了一声:“金人的话最不可信,只有等我们到了一个安全地方,我才会放开赵王。”
赵洵反唇相讥:“你以为我就会相信你的说话了?若是你一直不放赵王,莫非还让我跟你们去一趟蒙古不成?”
金轮道:“信也罢,不信也罢,现在却由不得你。快把路让开!”他自觉体内伤势难以压制,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神情语调间已有些惶急。
赵洵也怕他狗急跳墙,和完颜洪烈搞个两败俱伤,却如何向元哥交待?这时杨康瞧见变故,赶紧挥手叫停了沙通天等人的围攻,赶过来道:“就依你所说,我同意放你们出城,这就走吧,却不得伤了我父王!”
金轮缓缓点头:“这位小王爷放心,只要我等安全离开,自不会有分毫冒犯到王爷的。”转头向桑嘉和霍都几人吩咐几句,这些人都是个个身上带伤,当下互相搀扶着起身,准备离开赵王府。
忽见赵洵又拦在他们面前,说一声:“且慢!”向杨康道,
“完颜兄,就这样出去却是不妥,教城内官兵百姓瞧见王爷被人挟持,又成何体统?未免伤了王府的颜面。”
杨康急道:“这当儿哪还顾得了那许多?先救下父王要紧!”
金轮眼见即将逃离险地,又是这个阴险该死的汪天赐横生枝节,不由心中怒发,瞠目道:“你便顾忌颜面,却不顾忌赵王生死,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赵洵脸上换了一幅笑模样,道:“大师何须心急?我也没说不让你们走,只是要换一种方式而已。”
金轮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让自己等人中了他的圈套还不自知,只是摇头不认道:“走便走了,再不能有其它方式,否则大伙儿便同归于尽!”
赵洵不理他,扬声向府中家役吩咐道:“来呀,给王爷预备一顶小轿,王爷要出府一游。”
此言一出,杨康和金轮等人才恍然大悟,正好金轮伤情发作,站都站不稳了,坐在轿子里也免了行路之苦。
为了怕被赵洵看出自己伤势严重,在接回赵王之后又追杀上门,所以金轮没敢提出让霍都来轿子里制住金贼赵王,却是自己咬牙和完颜洪烈坐在了一处。
金轮却是不知,赵洵早已断定他身受重伤,此后就算能养好伤也必然修为大降,再也无法作恶,而赵洵并不想真的赶尽杀绝,故此是真心放他走的,否则金轮也不必如此辛苦做作。
完颜洪烈和金轮法王坐进小轿之后,杨康和赵洵分别安慰完颜洪烈几句,请他放心,自己这些人必然会救他回转。
完颜洪烈也是见惯了大风浪之人,虽然脸色苍白如洗,神情倒还镇定,反过来让二人不必忧心,只管如常去做就好。
随后赵洵又向金轮笑道:“其实大师不必如此的,我等之间素无仇怨,便是有一些两国纷争,那也是在战场上见分晓,又与我等习武之人的切磋较技有何相干?更何况打伤周伯通的裘千仞已然就诛,我们大可罢手言好,就由小弟做东,在汴梁城里耍子几日如何?”
金轮已是强打精神才能勉强坐好,听赵洵说完,低声道:“多谢汪先生美意,既是如此说,老……老衲就在蒙古草原上,恭……恭候汪先生过去玩耍罢了。”一句话竟要歇上几次才能说完。
赵洵哈哈一笑,情知金轮不会接纳自己的提议,说这番话无非就是减轻一下双方的敌意了。
小轿起行出了赵王府大门,霍都几人都骑马随行在侧。
杨康向左右一使眼色,谢上人、沙通天、灵智和尚等立即带人先期出城埋伏,在城外相机发难救回老王爷,杨康还不放心,又请欧阳锋与自己尾随在后,在必要时支援沙通天。
原本赵洵也是要参与救援行动的,但杨康觉得自己这方的人手足够了,当此纷乱时期,王府里不能不留下一个主事之人坐镇,万一再发生了其它变故,王府里上上下下的满门家眷也要有人保护,而赵洵无疑就是最合适的。
对于杨康的安排,赵洵并无意见,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调养一下。
送走了杨康等人,他终是放心不下,先顾不上休息,赶紧来到后跨院周伯通的住处,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哪知等他进了周伯通的屋子,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周伯通不在里面。
赵洵还以为老顽童嫌屋里闷,又跑到外面疗伤去了,然而在院里院外地找过一回,甚至跑去后花园看了一圈,终是没有周伯通的影子,更奇怪的是,原本派来侍候周伯通的那几名丫鬟仆人也都消失了踪迹!
赵洵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叫来简管家询问,却说当时府中人大多在前厅观战,没有几人留在后院,都不曾看到过周伯通。
赵洵拧眉思索片刻,脚下慢慢踱着步子,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元哥居住的院落之外。
站在月亮门洞处,赵洵心中忐忑起伏,不知这一步迈进去之后,是不是会看到猜测中的一幕。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通过他的运筹谋划,在东亚大陆的剧烈变局中顺势而为,最终才在大宋和金国之间形成了当前这种来之不易的战略平衡局面,今后更是有望实现和平统一,完成大宋的百年夙愿。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暂时割舍了对元哥的牵挂,与她分别了一年之久,没能按照原先的设想,逐步向元哥坦白以取得对方谅解,这就可能导致双方之间形成难以弥合的误解和矛盾。
突然之间,相知已久的心爱之人就变成了敌国首脑人物,再也不是之前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试问又有谁能承受这样一份打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元哥早就有所察觉却一直没有说破。
以赵洵对元哥的了解,表面上看起来元哥芊芊柔弱,但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坚持与骄傲,就算是在面对赵洵时也不会放弃。
也许这就是赵洵在开宝寺塔上准备向元哥坦白时,为什么元哥会表现得那样奇怪的原因所在。
想到这一点之后,再联系到欧阳锋逼问真经一事,以及眼下周伯通和几名仆人的莫名失踪,几样事凑合起来,赵洵几乎可以隐约猜出在他们对战金轮的时候,元哥应该是下了一个对她来说极为艰难的决定。
究竟是与不是,只须进去看一眼就清楚了……
跟在赵洵身后的简管家见赵洵迟迟不进去,不由奇怪,轻声问道:
“驸马爷,你这是……”
赵洵闭了闭眼,旋即道:“我有些乏力,就劳烦简管家进去,请郡主出来相见。”
简管家知道赵洵激战一场自是疲乏,当即道:“是了,便请驸马爷在此暂歇,小人进去通禀。”
赵洵点了点头,看着简管家快步进了元哥的院落,绕过小花园走向正屋。
不一刻功夫,便听简管家快步跑了出来,边跑边叫道:“驸马爷,这……这可如何是好?郡主……郡主也失踪了!”
赵洵心头一震,情知自己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元哥果然有意躲开自己,也可能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个亲密的“陌生人”,这才选择了逃避。
如果赵洵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许元哥还可以做一下短暂的自我欺骗,便这样待在“汪天赐”身边,不去想什么百年国仇,宋金敌对,但当赵洵不得不准备向她摊牌时,立时便让她陷入了无法抉择的艰难境地!
如果再给赵洵多一点时间,能让他把未来筹划逐步向元哥和盘托出,并以实际成效打消她的顾虑,那时再去坦白,则这一幕也肯定不会发生,但是已经错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赵洵的确没有其它选择。
想起一件事情,让赵洵也不由得恼火:
元哥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哪个环节泄露了秘密?
赵洵努力控制住情绪,尽量平静地向简管家道:“郡主出外,就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遇此变故,简管家早就变成了没爪蟹一般,听到问起方才醒悟过来,急忙扬起手中一封信函:
“内宅里空无一人,小人只在桌上发现了这封书信,上面写着‘驸马亲拆’,想必是郡主留下的。”
赵洵微吁一口气,接信在手,展开阅读起来:
“天哥亲鉴:囊因嘱欧阳氏协力退敌,妹及周前辈迫于无奈,允传其经书。兹经书紧要,妹亦深知之,为免其扰,当出南而游。妹一切安好,勿念。手此,敬颂。妹完颜元哥谨启。某月日。”
字迹娟秀圆润,的确是元哥的亲笔,只说为了防止欧阳锋逼问九阴真经而暂避出去一事,其余概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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