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只有那黑心贼会来怀疑苦主,倒是你们兄弟一个个都怕那魏元谌作甚?你们身上的战功还不及他外戚的名头不成?那你们整日浴血奋战都是为了什么?”
“我去问问。”崔渭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崔祯正要说话,林太夫人却急着开口:“珠珠你做什么?快放下。”
众人顺着林太夫人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大小姐拿起了供桌上的一只瓷罐。
瓷罐有些沉,顾大小姐的手很不稳,被林太夫人这样一说,吓了一跳,瓷罐子脱手落了下来。
“啪”地一声,瓷罐四分五裂,从里面掉出只类似瓷乌龟的物件儿,那乌龟用玉石雕刻,很是精美,可惜不小心摔断了脖子。
顾明珠仿佛吓傻了,怔怔地望着地上。
林太夫人顾不得许多穿上鞋赶过来查看,当看到玉乌龟脑袋和身子分了家,脑海中立即一阵嗡鸣声,她又是惊骇又是愤怒,厉眼看向顾明珠:“一个两个都不想让我活,你跟那魏元谌是一伙的吧?啊?你……”
林夫人挡在了顾明珠面前:“姐姐,珠珠是无心的,你不要怪她,她就是个孩子,你这样会吓到珠珠,我再给您买个一模一样的摆上。”
林太夫人被族妹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更觉得难受:“打碎我的物件儿还说不得了?你倒来埋怨我,我是心疼这物件儿吗?这是我好不容易请来保命的东西,她动什么不好……”
林太夫人说着又去看顾明珠,奈何被林夫人当着,她伸手就要去拉扯林夫人。
“母亲,”崔祯刚硬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您要为了一个破摆件儿,责骂怀远侯夫人和三岁的珠珠吗?您可是朝廷封的外命妇,也是怀远侯夫人的姐姐,珠珠的亲姨母。”
崔祯的话仿佛让林太夫人泄了气,整个人软软地倒下来,崔祯上前将林太夫人抱起来送到了床上。
林太夫人想要拉住崔祯说话,却被崔祯躲开了。
崔祯态度冷淡:“您不要再在家中弄这些东西,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
林太夫人道:“你出去打仗,还不是我日日在庵堂求佛祖保佑,你才能平安归来,现在你却说这种话。”
“以后母亲不必求了,”崔祯道,“我也一样能打胜仗。”
林太夫人睁大了眼睛,怔愣半晌哭出声来,说不出的委屈。
崔祯不理睬林太夫人,林太夫人就拉住崔渭:“还不是那周氏阴魂不散,这两天晚上又缠着我,说不得现在她就在,这么晦气我们崔家怎么会好,不如将周氏的牌位挪出去。”
崔祯皱起眉,母亲一直嫌弃周氏他能理解,怎么今日话里话外又怕起周氏了。
顾明珠仍旧在看地上的碎瓷。
林夫人轻轻地拍着顾明珠的后背:“珠珠不怕,没事啊。”
她不怎么会怕,她只是在看瓷罐子底上贴着的符箓,真奇怪,如果说那些人在京城吓林太夫人,是为了让林太夫人将假道士带入崔家祖坟,点燃火药嫁祸给那些民众,可现在这个局已经被破了,俞妈妈也被抓了,为何那些人还在装神弄鬼?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顾明珠想到了周三太太提及的那块风水宝地,难道是要将林太夫人往那块地上引?
魏大人盯着崔家,应该是在审问那些假道士时,发现了什么问题,也觉得这件事没完。
她虽然不知道真实的内情,但自信必然猜中几分。
所以今日她也算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只可惜了这只乌龟,其实它的模样与这里挺相配的,伸头伸脑的样子,有点像鳖,俗称大王八。
“珠珠没事吧?”崔渭走过来,弯腰看着顾明珠。
崔渭笑容谦和,目光不似崔祯那般深沉,在崔家人眼中就是就是个性情柔软的人,从前她还是周如珺时也是那么认为,直到崔渭下令将箭射入了她的心窝。
“珠珠,我买了个小东西送给你,”崔渭拿出一只木做的蜻蜓,一脸笑容地望着顾明珠,“你瞧瞧喜不喜欢?”
顾明珠眼睛无神地眨动着,崔渭怎么会突然向她献殷勤。
《娘子万安》正文 第六十六章 认罪
林夫人看着十分有耐心的崔渭,她几乎都要忘了,族姐曾提过想要将珠珠配给崔渭。
但她不愿意。
不是因为别的,她不放心将女儿嫁出顾家,她没法想象珠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到底过得好不好。
这两年珠珠的病情仿佛有了起色,经常让她有种错觉,也许珠珠能够好起来,到那时她会为珠珠招赘,有生之年能看到珠珠夫妇和顺,膝下有儿女承欢,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顾明珠没有去拿木蜻蜓,反而躲进了林夫人怀里。
崔渭举了半天,只好将木蜻蜓收起来。
顾明珠显然是被林太夫人吓到了。
林夫人见状颇为心疼地道:“我带珠珠去园子里玩一会儿。”
林太夫人也缓过气来,挣扎着安抚林夫人:“过一会儿就回来,是我被气昏了头,不该凶珠珠。”
林夫人点点头,拉着顾明珠的手向外走去。
刚走到园子里,顾明珠看着宝瞳:“糕,糕……”
林夫人吩咐宝瞳:“珠珠想吃糕,你去厨房里看看。”
宝瞳应了一声,小姐这是让她去遛眼睛,好久没来崔家了,说不定有什么新奇的事呢。
……
林太夫人又瞧了一眼她的长寿龟,龟脑袋滚到了门口好似正瞪着她看,林太夫人立即闭上了眼睛,当年老侯爷病重时她就频频做噩梦,总会梦到一只受伤的老虎趴在那里,她想要去救,结果那老虎张开嘴狠狠地咬向她,她觉得这梦是给了她预示,当年老侯爷没死,走的就是她了。
老侯爷走了之后,她的噩梦果然也跟着烟消云散,从此之后她就格外相信这些,虽然在京城被假道士骗了,可她的梦绝不会出错,现在她的长寿龟也被珠珠打碎,她是不是真的寿元将尽?她得另想法子保命才是。
林太夫人想到自己的陪嫁庄子,当年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太原府住时,她生了病就去那庄子上住两日,病情很快也就跟着好转,那是块风水宝地,崔家祖坟出事,俞妈妈被抓,她就想搬去庄子上,现在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明日她就动身,一来去休养,二来也是将祯哥儿一军,除非祯哥儿去接她,否则她就不回来。
崔祯和崔渭从林太夫人屋子里出来径直去了书房,
崔祯坐下来半晌才道:“我们崔家可能出了家贼,母亲方才说周氏缠着她,你去问问这两天母亲是否睡不安稳,又有谁在院子里侍奉。”
崔渭应了一声:“不过许多人都被带去了衙门。”
“我会去衙门听审。”崔祯说着看向桌子上的公务,画舫上出了事之后,他就在书房里处置宣府的公务,魏元谌有备而来,知晓的情形显然比他要多,太原府的案子他插不上手了,既然如此,就要守住自己的事务不能出差错。
崔渭思量半晌才道:“大哥,你就准备这样听任那魏元谌摆布了?”
崔祯抬起眼睛:“我们来太原府是为了什么?”
崔渭道:“因为山西不稳常有贼匪出没,商贾被劫,怀远侯丢了战马,还有贼匪觊觎军粮,大哥想要查明此事,若是有贼匪成了气候,恐怕会起纷争,不如早些剿匪,如果放任不管,必然牵连到宣府。”
崔祯淡淡地道:“现在案子已经快要查清楚,等事情解决了,想必也就不会有盗匪,更不用担忧有人聚集闹事。”那天晚上他看得很清楚,心中大概有了思量,太原府要有大动静了,他有兵权在手,不宜涉足太深。
崔渭还想说些什么。
“去吧,”崔祯淡淡地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置。”
崔渭走了出去,崔祯揉了揉眉角,平日里母亲还好,只要家中有事她就会方寸大乱,内宅里不安稳,他在家中竟然觉得比在军中还要疲累。
太原府的案子,他错过了许多机会,先是周家送来的线索,然后又是聂忱、陆慎之,现在他能看清楚结果,那魏元谌必然早就料到,否则也就不会让陆慎之带着几个人四处去抓人。
他现在怀疑周家的线索,以及院子里出现的压胜,都是出自魏元谌的手。
看来是该让张氏好好整饬一下内宅了。
“来人,”崔祯吩咐下人,“让厨房做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给表小姐。”希望能安抚珠珠,此事过后他还得去拜访怀远侯,如果不是这位侯爷丢失战马,谁又知道太原府有人私自开铁山,而且到了这个地步。
姻亲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看透这位憨憨的姨夫。
……
京城里。
怀远侯刚在兵部尚书那里哭了一场,出门就打了三个喷嚏,最近他总会突然心惊肉跳,总有种被人突然窥探内心的感觉。
不会啊,他一个落魄勋贵,谁没事老惦记他?他身上的褶子也捏得很好,没有露馅的迹象。
大约是他多想了。
也不知道太原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那位魏大人会不会已经将太原府搅和的风起云涌了?
希望夫人和珠珠能躲得远些。
思量完这些,怀远侯又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天冷了,得多添衣啊!
……
太原府。
魏元谌看着大牢里的周家下人,一个个审问需要费些功夫,但是他已经看出了端倪,那俞妈妈明显有秘密,这种时候,只要在加些力度,就会有人招认。
“我知道,那两个假道士还没有进府之前,我就看到俞妈妈在街面上与他们说话,后来那两个道士进门,俞妈妈还装作不认识他们。”
“俞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不要连累大家,你可是太夫人的陪嫁,当年在府中犯了错被打发去庄子上,要不是太夫人网开一面,你怎么能回到崔家内宅做事,你这样可对不起太夫人啊。”
俞妈妈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看向那婆子:“血口喷人,你这是……故意……陷害我……你有什么证据?”
“她有一个儿子叫孙勇,”婆子道,“就在族中做事,此人喜欢喝酒又好赌,大人找到孙勇或许能问出什么。”
俞妈妈握紧拳头却装作若无其事:“问吧,我们母子没有秘密,随你们去查问。”
魏元谌听够了,吩咐狱吏:“不要停,接着审,都记清楚,一个字也不要错,或许有重要的线索。”
狱吏应了一声,等到魏元谌带人离开,狱吏立即走向大牢深处黑暗处。
韩钰正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走了,”狱吏道,“崔家下人都供述那俞妈妈有蹊跷,魏大人可能会去找孙勇。”
韩钰站起身,在黑暗中踱了几步,案子到这里就要水落石出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魏元谌骑马走在太原府街面上。
初九暗自咋舌,这样不在乎自己面貌的人也就只有三爷了,敷了药这么丑却还招摇过市,难道三爷病情又严重了吗?
魏元谌道:“顾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林夫人和顾大小姐都去了崔家。”
听到这话魏元谌微微勾起嘴唇,这还不算什么,他猜测这两天顾明珠会紧追着林太夫人不放。
到那时,他再去抓她一个现行。
《娘子万安》正文 第六十七章 张老爷
魏元谌回到屋子里换了身衣服。
初九见到这般模样立即道:“我们还要出去?”
魏元谌点点头。
初九吞咽一口:“若不然三爷吃了饭再走。”也不知道厨房里的肉还有没有了。
“冯安平没送牛肉给你?”
魏元谌淡淡的声音传来。
初九很想立即回话,不过却又怕嘴角沾了油,先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厚着脸皮:“没有……太多。”他其实不饿,是体贴三爷,谁知三爷不肯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魏元谌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院子。
“三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初九跟在旁边低声询问。
“到处转转。”魏元谌利落地翻身上马。
初九跟着魏元谌一路出了胡同,很快他就猜到了三爷的目的,那是聂忱说的长老爷在太原府的铺子。
魏元谌走到僻静之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
魏元谌指了指人群中的货郎。
初九心中疑惑:“那好像就是个寻常人。”他没看出什么蹊跷。
魏元谌道:“他看似是在整条街上来回走动,却在每家铺子前停留的时间不同,让人在这里盯着算一算,那货郎是不是在长老爷铺子前停留的时间最长。”
“再将聂忱找来问,那货郎是不是他们的人,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人在盯着长老爷。”
魏元谌转身离开了街面,聂忱说出长老爷的事,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不会无缘无故地将柳苏、长老爷拱手奉到他面前,果然被他料中。
从一开始让聂忱来找他献舆图,就是看上了他的人手和钦差的身份。
现在献出柳苏和当年“珍珠大盗”的线索,是看上了他想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心思。
每次来送东西,都早就算计好了回报,如果他没有她看上的东西来交换,她恐怕就会去将线索投给别人。
两个人一路回到院子里。
“三爷,”初九忽然想明白了,“该不会聂忱那些人早就发现被人盯上了,所以才会来找三爷?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那他们将三爷当成什么了?”
魏元谌没有说话,不远处觅食的五黑鸡“咯咯哒”叫了两声。
初九立即收到了两道凌厉的目光,他可没有隐喻三爷是鸡,都是这五黑鸡落井下石。
初九缩了缩脖子,愤恨地看向五黑鸡,等他找到机会,定然要给这东西放放血,让它知道到底谁才是爷。
晚些时候,聂忱被叫到魏元谌书房里。
“大人,”聂忱道,“我去让人打听了,那货郎之前不在这附近活动,是最近两天才到这条街上来的,算一算应该是从柳苏去给山中民众送信之后。”
聂忱说着话,感觉到魏元谌面色不虞。
聂忱接着道:“我猜测是因为柳苏假称‘珍珠大盗’还活着,有人想要通过柳苏找到‘珍珠大盗’,找‘珍珠大盗’的人,除了衙门之外,应该就是当年算计‘珍珠大盗’的凶手。”
如果是衙门的人,魏大人就不会将他叫过来问话,这样就轻易排除了第一种可能,也是长老爷让他将整件事告诉魏大人的原因,他们主动投诚,将一切说明,也就不用互相防备,浪费太多精神,让别人钻了空子。
聂忱收回思绪接着道:“照闫灏所说,当年他被江先生救下之后,用江先生的法子盗走库银,杀了王知府,铲除了王家为首的贪官,为了让整件事天衣无缝,‘珍珠大盗’也遭毒手,这么一说,在意‘珍珠大盗’的就是江先生那些人了。”
不出所料的话,这条线索应该与魏大人查到的线索汇聚在一起,共同指向最后的凶徒。
聂忱接着道:“除此之外,这消息是怎么流传出来的?难道民众之中有那些人的眼线?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已经让人送消息给柳苏,让柳苏就在铺子里不要来见我,更不要找大人,一切听大人安排。”
魏元谌看着聂忱自言自语,不置一词。
聂忱有些脊背发凉,这位魏大人不说话的时候,委实十分可怕,长老爷说过既然那些人知道吕光等人的一举一动,恐怕吕光那些人之中安插有眼线,等到魏大人动手的时候,那眼线就会生事。
抓捕那些人,还得魏大人来做,这案子牵扯不小,他们坊间人只能做个卒子。
魏元谌道:“铁山中有不少无籍之民,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我布置好了人手会牵制住他们,看到我的人开始动手,就让吕光等人进去救下被关押在那里的民众,我也会让人盯着吕光那些人,若是有眼线想要坏事,立即就会拿下他。”
聂忱应了一声。
“至于盯着长老爷店铺的货郎,我会让人去查。”
聂忱松了口气:“我这就去山中……”
魏元谌道:“让柳苏去,拦下吕光的人本就是柳苏,这样才合情合理,也就不会让人起任何疑心。”
聂忱点点头,躬身行礼:“我先提前向大人贺喜,大人定会顺利侦破此案,还太原府一个太平。”
等到聂忱毕恭毕敬地退出去,初九才上前来:“三爷,我看出来了,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他开始还觉得聂忱不错。
“我饿了。”魏元谌没有理会初九。
初九满脸笑容:“三爷累了一天,若不然我将那只鸡炖了……三爷想吃什么?只要您说话,我都能弄来。”
魏元谌低头看手中的舆图,然后他皱起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舆图上竟然多了一根黑毛,像是兔子的……
魏元谌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痒。
明明已经洗的干干净净,却还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