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玉米。
正德年间,红薯已在西班牙广泛种植。玉米更是传到意大利,成为欧洲的大宗食品,主要用来做成玉米粥充饥。
葡萄牙印度总督,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两种农作物带来,只不过往返欧亚花费大量时间。
此外,葡萄牙人还带来了花生,也是从美洲那边引进的。虽然有人说,中国很早就种植花生,但至少王渊还没在大明见过。
至于土豆,欧洲自己都还没开始种植。
《梦回大明春》 卷九 宁王乱 408【智障总督与智障使节】
这次率船来杭州的叫西蒙,性格跟许泰差不多——作战勇猛,残暴无知!
历史上,葡萄牙本来跟大明关系很好,一路砸钱贿赂到皇帝跟前,火者亚三还当了朱厚照的外语老师。
结果西蒙突然出现了,这厮仗着船坚炮利,在广州湾攻击他国商船,想要独霸与中国的海上贸易。接着又登岸抢劫大明百姓,甚至掳掠人口去南洋,事发之后双方爆发冲突,中国与葡萄牙遂断绝官方贸易。
西蒙身材比较矮小粗壮,脸和脖子都被晒红了。他登岸时不愿交出武器,还用刀指着市舶司吏员:“伟大的葡萄牙使者,给中国送来粮食作物,居然受到你们如此侮辱。如果想要开战,那就来打一场,看看谁的炮舰更厉害!”
火者亚三连忙赔笑,悄悄掏银子硬塞,胡乱翻译道:“这位天朝官老爷,佛郎机蛮夷不懂礼数。他是武人,刀在人在,刀失人亡,还望通融海涵。”
市舶司吏员掂了掂银子,放进怀里说:“钱我可以收下,你们的刀也要收下。王总制立的规矩,国人不得带火器上岸,番夷不得带任何兵器上岸!莫要为难我,一旦坏了规矩,那是要吃挂落的。”
西蒙问:“他说什么?”
火者亚三两边蒙骗,笑着说:“这位中国官吏,说兵器可以不交,但必须放回咱们的船上。”
西蒙不悦道:“伟大的葡萄牙使者,怎能不带兵器上岸?”
火者亚三劝道:“大人,贸易为重。你是想要面子,还是想赚大明的银子?”
西蒙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银子重要,派人把兵器给送回船上。
葡萄牙船队自与牙行交易物品,西蒙则带着麾下使团,以及红薯、玉米和花生,直奔总督府而去。
等见了王渊,这厮很没礼貌,鼻孔朝天摆足架子,大喇喇问:“你就是那个很会打仗的中国总督?”
火者亚三给王渊磕头跪拜,站起来笑道:“总督大人,佛郎机使臣在向您问好。”
王渊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
火者亚三赔着笑脸说:“总督大人,此等蛮夷之辈,无法无天,不懂礼数,还望大人海涵。”
王渊问道:“佛郎机总督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派这样的人来做使者?”
火者亚三居然当着葡萄牙使者的面,吃里扒外给王渊出主意:“大人,佛郎机总督已经换人了。新总督叫杜阿特,昏庸愚蠢,目中无人,正是大明出兵攻占满剌加的好时机!”
杜阿特,本名叫做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是葡萄牙转变贸易重心而新任的总督。
此时此刻,达伽马是葡萄牙国王的海贸顾问,他建议葡萄牙把海贸重心,从阿拉伯转移到远东地区。葡萄牙国王深以为然,于是就把杜阿尔特派来做总督,撤换掉以前那个更聪明的总督。
可是,杜阿尔特除了贵族身份,其他可以说一无是处,搞出各种事件把国王气得够呛。
历史上,杜阿尔特只当了几年总督,葡萄牙国王就让达伽马来替换他。
达伽马趁机跟葡萄牙国王谈条件,把次子安排为印度海军指挥官,国王还承诺让他的其他儿子,可以轮换任命为马六甲舰队队长。
没错,就是历史书上那个大航海家达伽马!
虽然达伽马刚到印度就病死了,但他的两个儿子,确实做了印度海军指挥官和马六甲舰队队长。如果王渊几年之后去打马六甲,对手正好是达伽马的两个儿子。
王渊问道:“这个新总督杜阿特,是如何昏庸愚蠢的?”
火者亚三说:“此人一到满剌加,就对各国商船征收重税,又攻击任何想要前往西方的商船。此外,他还派战船出海,攻击琉球、日本等国商船,不许别的国家跟大明贸易。”
也即是说,葡萄牙新任总督,想要独霸东西方贸易。又攻击中国的亚洲贸易伙伴,日本从琉球到中国的商路,现在随时可能遭受葡萄牙劫掠。
火者亚三继续说:“现在诸国皆恨佛郎机,总督大人若想进攻满剌加,各国都会景从王师一起出战!并且,新总督对满剌加百姓也很残暴,今年的粮税高达七成,满剌加百姓正在酝酿暴动。一旦天朝王师到此,满剌加百姓必定箪食壶浆欢迎。”
王渊总算是听明白了,葡萄牙的新任印度总督,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智障,他派来的使团首领也是个智障!
西蒙被晾在一边,迷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火者亚三回答道:“中国总督在夸赞阁下威武,一看就是征战海疆的悍将。”
西蒙大笑:“哈哈,这个中国总督,还算有一点眼光。你跟他说,粮食作物已经带来了,快让我去见中国皇帝!这是他跟前任印度总督说好的。”
火者亚三总算能够如实翻译,王渊笑道:“正好,陛下也在杭州,你们都跟我来吧。”
王渊见到皇帝的时候,朱厚照正在学习外语。
也懒得屏退卡米洛,王渊直接凑过去耳语,将目前的情况都跟朱厚照说一遍。
朱厚照顿时大喜:“葡萄牙新任总督如此愚蠢,正是我大明出兵的好时机!”
王渊劝谏说:“陛下,水师刚刚学会操作软帆,就如骑兵刚刚学会骑马,恐怕还要再继续操练一年才行。”
朱厚照有些不甘,扼腕叹息道:“错失良机也!”
王渊安慰说:“陛下,从泰西到满剌加,行船需要小半年时间。这个总督才当不久,两三年之内都不可能更换,让他继续残暴下去,今后的仗必会更好打。现在瓜还是生的,再等一两年,就该瓜熟蒂落了。”
“也对,”朱厚照又高兴起来,“那葡萄牙国王如此昏庸,竟派愚蠢之辈当总督,真乃天助我也。便是老天都开眼了,要让朕做万世景仰的大帝!”
朱厚照立即接见西蒙,而且笑眯眯的非常和蔼。
西蒙见了大明皇帝,总算还知道行礼。但他只是略微弯腰,鞠躬都算不上,张永立即怒斥:“大胆蛮夷,见了皇帝还不下跪!”
朱厚照摆手笑道:“无妨,且由他去。”
张永劝谏道:“陛下,不可失了大明威严。”
朱厚照笑着抓住西蒙的手:“阁下威猛勇武,一看便知是好汉子,恐怕打过许多胜仗吧?”
火者亚三立即翻译,西蒙顿时高兴起来,觉得中国皇帝真有眼力劲儿。
于是乎,西蒙开始吹嘘自己的海战功绩,朱厚照趁机询问海战细节,希望能够从中学到有用知识。
当旺,朱厚照把满正叫来,让满正陪西蒙吃喝玩乐,顺便打听西方海战技巧,若能探知葡萄牙舰船的弱点就更好。
大明皇帝这次是真圣明了,把葡萄牙使者当傻子一样糊弄。
满正领到圣旨,立即跟西蒙结交,连续半个月都在耍乐。他带着西蒙尽情享受,好吃的好玩的通通奉上,甚至拉这家伙去逛窑子。
半个月之后,西蒙乐不思蜀,都懒得回马六甲复命。
二人很快成为“至交好友”,恨不得烧黄纸拜把子。满正趁机提出,想要登上葡萄牙舰船,西蒙立即把满正带到船上,还主动炫耀各种战舰的优点。
真是个好老师……
《梦回大明春》 卷九 宁王乱 396【攻心】
按朱厚照离京之前的布置,许泰应该留在京畿镇压群盗,可这家伙一番哀求还是跟来了。
皇帝在九江见宁王时,许泰、魏彬带着一千骑兵直奔南昌。
江西三司主官及南昌知府,要么被迫从贼,要么被砍脑袋,如今这里一切都是王阳明说了算。还有带兵勤王的各地知府、知州、知县,也有少数留在南昌城里,协助王阳明维持战后治安,分门别类的对叛军溃兵进行安排。
许泰、魏彬带兵一至,立即惊动负责守城的伍文定。
“来者何人?”伍文定爬上城楼问。
许泰冷笑呵斥道:“安边伯朱泰,奉皇命前来清查宁王余党,你这小官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果然来了!
伍文定顿时心头一沉,王阳明跟他商量过,知道这些家伙来南昌的真正目的。
不多时,城门大开,许泰率众入城。
都懒得询问伍文定的姓名和官职,许泰直接下令:“宁王府在哪边?快带我去。”
伍文定好歹是正四品知府,被武将当做小吏使唤,那种憋屈简直无法言喻。他压下怒火,挤出笑容说:“朱都督请随我来。”同时又悄悄打手势,让亲随立即前去布政司衙门,把王阳明给请来应付这些人。
许泰大摇大摆走进宁王府,让五百京兵把守各门,另外五百京兵随他入内。
“是谁在主持宁王府?”许泰问道。
一个文官走过来,拱手说:“赣州知府邢珣,临时接管宁王府。”
许泰笑道:“那你可以走了,宁王府现在由我来管。在走之前,把抄来的所有宝物、账册、叛党,全都通通要移交给本都督!”
邢珣不卑不亢道:“朱都督,按制应该移交三法司,你无权接管叛王物品。”
“本都督奉皇命而来,负责清查宁王余党,”许泰冷笑,“我看你就像余党,来人啦,把这什么知府抓起来拷问!”
“你敢!”邢珣大怒。
许泰真的就还敢了,正四品知府说抓就抓,而且准备严刑毒打逼其移交。
伍文定连忙劝阻:“朱都督,有话好说。”
许泰拖张椅子坐下,神气无比道:“不抓人也可以,你让他乖乖听话便是。”
“休想!”
邢珣也是有脾气的,他曾孤身说降匪首,也曾带兵冲杀死战不退,硬着脖子怒目道:“没有三法司,至少也该东厂和锦衣卫出面。你带一千京兵来此,便是奉了皇命,我也可以抗旨不遵!”
因为王渊扇动蝴蝶翅膀,江彬没有同时执掌京营、东厂和锦衣卫。
现如今,陆宣掌锦衣卫事,李应管锦衣卫事。张永提督东厂,朱英管东厂事——张永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从皇帝那里要来东厂一把手职务。反正东厂和锦衣卫,不再跟江彬、许泰等人有关系。
许泰、魏彬来得仓促,只带一千京兵至此,没有东厂、锦衣卫特权,地方官还真的可以抗旨不遵。
“好胆!”
小小知府竟敢抗旨,许泰直接被气炸了,大喝道:“拖下去打,打死勿论!”
伍文定阻拦道:“朱都督,邢知府乃平叛功臣,万万不可如此轻侮。”
许泰冷笑道:“什么平叛功臣?我看他便是宁王余党,否则怎会抗旨不遵,不让本都督清查宁王物品。”
邢珣就这样被拖到院中,被许泰的亲随挥鞭猛抽。
接着,留在宁王府做事的其他官员,也被许泰扣押起来,集体进行刑讯逼供。不配合的,立即当成宁王余党拷打,轻轻松松就把封存物品给弄到手。
“宁王富甲天下,京城皆知此事,怎只有这些财货?”魏彬有些不满足。
许泰咬牙恨道:“定是那帮文官私吞了,咱们来迟一步。”
伍文定解释道:“宁王的钱财,都拿去招兵买马了,又临阵大肆赏赐叛军,真的就只剩下这点财物。”
许泰哪里肯信,指着伍文定说:“我看你也像宁王余党,一并拖出去拷打!”
这次集体拷打毫无收获,许泰愈发郁闷。
魏彬低声道:“看来宁王真的没剩多少银子,得另外想些办法弄钱。”
许泰问道:“魏大监有什么法子?”
魏彬说道:“宁王谋划叛乱多年,在这南昌城里,肯定还藏着无数余党。”
“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许泰嚣张大笑。
王阳明接到伍文定的消息,便迅速来到宁王府,只见到满身伤痕的诸多官吏。
“朱都督,为何如此?”王阳明问。
王阳明是王渊和李应的老师,许泰表现得还算客气,拱手说:“我奉皇命清查宁王余党,自然要严加盘查,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王阳明压下满腔怒火:“可有收获?”
许泰笑道:“暂时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许泰、魏彬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派出麾下士卒,见到城内大宅就冲进去。也不管这些富户,是否有亲属在朝为官,反正抓起来便当场拷打,只有给足了银子才能自证清白。
王阳明再怎么智计百出,也根本无法阻拦,总不能带兵跟京营士卒厮杀吧?
他只能一边派人去九江,让王渊在皇帝面前告状。一边奉劝城中富户赶紧离开,暂时去乡下躲一阵子,可依旧有许多富人心存侥幸。
整个南昌城彻底乱了,军队失去约束,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这些跟随王渊阵斩达延汗的京营骑兵,本来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如今却集体化身为豺狼虎豹。他们在南昌犯下滔天罪行,每天都有人死去,是被活活拷打致死的。
至于美貌妇女,不提也罢。
数日之后,前往九江送信之人,回来禀报王阳明,说王渊已经陪同皇帝离开江西。
“老师,该怎么办?”冀元亨问道。
王阳明说:“攻心!”
王阳明身边跟着二十多个学生,立即撒出去组织城内百姓。
牛震是三千营的一个旗官,他曾跟着王渊征讨吐鲁番,也曾跟着王渊在山谷对阵达延汗,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为总旗。这几日,他带兵拷打出三万多两银子,可许泰却没有任何表示,能分多少大家心里都没底儿。
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骤然变冷。
牛震从一个富户家里出来,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突然,他的手下说:“五哥,这什么阵仗?”
却是二十多个衣裳破旧的百姓,端着粗茶淡饭过来。领头之人说:“这位将军,宁王平时把咱们害惨了,多亏将军带兵过来平乱。你们一定要好好拷打,把宁王的人都找出来,南昌老百姓今后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牛震愣了愣,尴尬笑道:“各位乡亲放心,我定不会放过一个宁王余党。”
那人捧着一饭碗递来:“将军,我们都是穷苦人家,也没什么可以犒劳官军,家中就只剩这些吃的,请将军不要嫌弃寒酸。”
一碗稀粥,些许菜叶,还掺着糠麸和沙砾。
牛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推辞道:“乡亲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这些吃的且端回去。”
那些百姓顿时齐刷刷跪地,大呼感恩戴德,死活都要犒军。
牛震和手下士卒,只能硬着头皮喝粥,难以下咽的同时,又心里感觉怪别扭的。
又行走一阵,突然遇到个文官。
那文官走过来,笑容和煦地说:“各位将士辛苦了!”
牛震就一个总旗而已,连武将都不算,受宠若惊道:“不辛苦,多谢关心。”
那文官皱眉道:“天气日寒,怎能穿单衣?可别受凉了。”
牛震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说,自己是拷打富户时打热了,才把抢来的皮裘给脱掉?
那文官拍拍牛震的肩膀:“远在异乡,保重身体,别让家里的妻儿老小担心。”
“诶,我知道了。”牛震连连点头。
那文官又去跟其他士卒说话,询问他们家里的状况,各种嘘寒问暖。
牛震忍不住说:“敢问先生大名?”
那文官笑道:“我叫王守仁。”
牛震又惊又喜:“可是王二郎的老师?”
“正是。”王阳明点头。
牛震崇拜无比:“在下曾跟着王侍郎两次出征,从一介士卒升为总旗,都是王侍郎带咱们打出来的功劳。王侍郎的老师,便是咱们的师祖爷。师祖爷在上,请受牛震一拜!”
王阳明赞许鼓励道:“汝等上阵厮杀,为国为民立下大功,更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快把衣服穿上,莫要着凉了。”
“在下不冷。”牛震不敢穿,也没脸穿,那件皮裘是抢来的。
王阳明又是一番关怀,才踱步离开。
牛震和手下士卒,瞬间陷入沉默,心里总是臊得慌。
“五哥,这事做得有些过分了。”
“就是啊,彭三昨日还辱了一个女子,街上遇到便拉去办了。看那女子的穿着,也不像富裕人家。再这么干下去,说不定会辱到今天给我们送食的百姓家眷。”
“还有王侍郎的老师,多好一个官老爷,刚才告诫我要孝顺父母。我这……我这……就觉得丢人!”
“咱不说脸皮上的事情,许泰真不是东西。咱们这几天累死累活,敲出几万两银子,许泰是一分钱都没赏下来。”
“我不干了,谁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