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攻略手册_分节阅读_第86节
字,似乎是人专门将香囊翻过来缝好,再小心掩藏在里面的。
针脚粗陋,不像是女人做的,更大程度上,是他自己仓促而行的手笔。
“暮、容、儿”
他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出声,如同万钧雷霆劈下,就仿佛一寸一寸揭开和肌肤融为一体的伤疤。
管家的脸色刹那间煞白。
5
“侯爷,侯爷您不能走”管家似乎是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追了出来,一脚踩进水洼里,泥水四溅。
灵堂外早已变了天,狂风席卷,吹动着落下的雨丝四处飞溅,呼呼的风声穿梭在干枯的枝丫之间,他的衣裳转瞬间便被打湿了。
“闪开。”胯下马儿扬蹄狂奔,踩碎了满地的积水,刮下了迎面而来的树枝,眨眼间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人。
直到看不见人了,他才松了松紧握的缰绳,松垮垮地坐在马背上,因为太过用力,手心和踩着脚蹬的足都被磨出了血迹。
没有人知道,那三个字出现在他眼前时,即便是默读一遍,也会承受千刀万剐之痛。
这一痛,让他骤然想起了薛氏临盆前的事情。
院角的芭蕉树,面纱,秋容,最终归结于幻影,幻影中被他抱着的人。
雨点打在他脸上,与额角滑落的冷汗混在一起,不住地刺痛眼睛,直刺出了眼泪。
果真有个“别人”。
这“别人”却不是别人。
颤抖的手握紧马鞭,猛地加速,一路扬蹄飞奔到郊外。
“吁”一夹马腹,马儿摆头,雨丝打在它油亮皮毛上,化成一颗一颗的水珠,咕噜噜往下滴落。
天色已晚,隐约只看得到远处丛丛树木的轮廓,如同被墨色渲染。马户老头吹着口哨,斜带着竹编的斗笠,正在检查马棚和食槽,闻声转过脑袋,似乎是辨认了一片刻,才惊喜地认出了马上的人,赶着小跑过来,将斗笠摘下。
“呦,侯爷怎得不打伞”
“我的驹子呢”他翻身下马,头发也在滴着水,脸色发青,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这突然转冷的天气。
但凡远行,他一定来换一匹能行千里的骏马,平日里将它放养在马群中,这是他和马户从小到大心照不宣的事情。
自堕马以来,足足七年,他未曾涉足此地。
“喂着呢,喂着呢。”马户颠来倒去地承诺,将手上斗笠作伞,滑稽地罩在他头顶,“小的这便去牵来”
“不必了。”他打断,喉结动了动,半晌才艰难发声,“上一回我来牵它,是打算去哪里”
“”马户转身的动作骤停,表情像是犯了什么错误。
“告诉我。”他拔高声音,雨疏风骤,风声如呜咽,手里攥着的那枚香囊有些变形了,金锭的边缘硌在手心,生疼。
“上一次,七年前”马户顿了顿,低头恭恭敬敬地回应,“您要牵最快的马,连夜出城去,越快越好。”
“去哪儿”
“说是南边,一个叫无方镇的地方。”
无方镇他的瞳孔收紧。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又似乎是已经听过无数次。
丝丝缕缕的云,经久不散的雾,夜夜笙歌,无忧无惧
“您告诉小的,有人在那里等。”
“夫人即将临盆了,故而要快。”
“小的问您,还回来吗那时您已经策马奔出好远了,回过头来说,不回来了。”
“当时您笑着说,就当长安城里,从未有过轻衣侯。”
6
天空之广袤,深不见底,如同大海倒转。
这是是一个没有星子的夜,下落的雨丝奔向他怀抱而来,粼粼闪光,下落着,似乎慢慢凝成了晶莹的雪花,缓慢轻舞。
时间因此而变得无限漫长,落着雪花的天空静谧得如同情人悠远而包容的目光。
他侧躺着,身子抽搐,血沫从口中一点点涌出,唯一点亮,是不瞑的双目。
“夫人即将临盆了”
“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不怕冲撞了你。”
“此子是你我心中期望,就叫子期好不好”
“我来,杀你啊。”
“这是您的骨血”
“你知道吗”说话的人轻盈地转了个圈,神情恬静和美,宛如仙子,“麒麟山终年飘雪,我们便在雪中跳舞。”
火把,人,慢慢聚拢来了,像无数只蚂蚁,团团围上来,他们似乎着急地说着些什么。
有人将他抬起来,触碰到他的瞬间,他呕出一口血,眸光涣散,沙哑地开口“下雪了吗”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像是着了慌“侯爷,刚四月,哪儿来的雪”
闭了闭眼睛再张开,血色的世界,依然只靠丝丝小雨艰难洗濯,越洗越肮脏,越洗越难以洗净。
原来,那片纯白的梦境,只是眼前的白翳。
7
夫人丧期未过,轻衣侯便病危,赵妃娘娘出宫照料,一见他的模样,转瞬哭成了泪人。
曾经掷果盈车的小潘安,变作躺在床上的一具可怕的骷髅尸体,下人见了,都别过头去,远远避开,走了老远,仍心惊肉跳。
他什么也不肯说,像死人一样凝望着帐子,眼里宛如一座空城。
他听见方士对着抽泣的长姐说话“娘娘,人活着是靠一股气的,现下侯爷眼里的灯灭了,就是那口气没了,这般苟延残喘”
他的关节像是被那一场小雨锈蚀了,连动一下都很困难,故而没人能从他手中将那绣了她名字的香囊抽出来。
“说好你我夫妻,坦诚以待,为什么要瞒我”
书房里的光线明亮,照着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她惊慌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解释,又羞于启齿“我没有。”
是怒火上了头,她越是完美,越令他心惊肉跳,怀疑陡升“你究竟爱不爱我”
她却迟疑,半晌才轻声答“我不晓得这是不是爱。”
终究是年轻气盛,只这一句,让人觉得半生爱恋都成了笑话,激得他负气离家,转头向长安去。
人妖殊途,分道扬镳的想法,被冷风一吹,在半道上就不作数了。
要是真想骗他,就该像那戏本子上的狐狸妖怪,说我爱你入骨,骗他一生一世忠心耿耿,永不离开,为她臣服,任她驰骋,榨干他每一寸皮肤骨血,那才是合格的妖怪。
容儿,暮容儿。
她竟连撒谎也不会。
忘忧咒反噬,万箭穿心之痛,若能抵消他一去不回,抛妻弃子之业障,倒也很好。
可惜。
七年了,子期长得那么大,如何沦落于街头,脸上满是灰尘,肩胛骨看得一清二楚,赤着脚,竟连鞋子也没有。
再多的只恨自己没能多看一眼。
他见那孩子的第一面,便是相见不识,生死博弈。
那么,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呢
他不敢去想,她是怎么一个人生下了孩子,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零落成泥,落到今天这一步。
长姐握住了他的手,他垂下眼,想到了他握住濒死的薛氏手的那一次。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便轮到了他。
长姐的眼睛红肿着“轻欢,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他微一侧眼,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人。
暮容儿站得极远,几乎像是幻觉,她依绝美轻灵,倚着门,栗色的双瞳里迸射出两道寒光,远远地讥笑地望着他,似乎是专程来看看他的惨状。
那不是她。
他的容儿去了哪里呢
“阿姐。”他的眼泪蜿蜒落下,艰难启唇,“我怀里慕家的令牌”
“你去慕家把子期接回来。”
那孩子留在捉妖世家,还能讨得了好
赵妃的眼睛瞪大了,似乎没有想到他最后的遗言是这样一件事“那个野种”
“赵沁茹。”他打断,将她的手攥得死紧,眼白里的血丝根根崩裂,血色晕染成一片,声音哆嗦起来,像是在冬天里不住地呵出冷气,“那是我与容儿的孩子我此生与赵家再无瓜葛”
就当长安城里从未有过轻衣侯。
要是能逃开就好了,做偏远小镇里做一户普通农夫也好,妻儿两全,永不分开。
在无方镇成婚那一日,新娘子抢先掀开了盖头,红色喜帕衬着水葱似的手指头,艳妆之下,纵然眼中不安,也是那样的美丽“照你们的规矩,今日之后,我们便要永远在一起,是吗”
洞房花烛摇曳,满室的光晕都是醉人的幸福,他笑着答道“自然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时间如泛黄的书页,再向前快速翻着,火树银花坠落满头,天幕被璀璨热闹的流星填满,整个凡间都被新年的狂欢照亮。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觉得世间一切那样新鲜而美好。
晚风扬起白衣姑娘的面纱,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眸,猛地撞进了他眼中。
“我来看烟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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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崩坏脑洞2.0——十五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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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寝室。
燥热的天气 窗外的蝉鸣声嘶力竭 安在天花板上的风扇呼呼工作着 吹来的都是热风。
风扇老旧 明明有个转头功能,转得却不太顺利,时常伴随着“咔咔咔”的响声,让人担心它扭断了脖子。
“完,空调又坏了。”半个小时前,室友拿晾衣杆子捅了捅出风口耷拉下来的扇叶,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幸灾乐祸地跑下了楼。
报修。
夏天 报修空调的人多,虽然要排队 刚好在大厅里吹空调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寝室里就剩凌妙妙一个 那风扇在头顶呼呼卖力地吹,还是热。她趴在桌上做卷子,顺手扬起手底下的纸扇风 浮躁的风搅得耳边的发丝乱飞。
“咔”一声巨响 仿佛风扇扭得筋骨断裂,扇叶还在徒然空转 似乎打在什么障碍物上 噼啪作响。
凌妙妙唬了一跳“下来 别坐在风扇上”
话音未落 那黑色身影衣袍翩飞,“哗啦”一下从半空中落下来,径自坐在她书桌上。清凉的白梅香气扑面而来,仿佛安适的便利店敞开了大门。
天外来客不太满意她的眼睛还停留在书本上,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笔,捏在手上把玩两下,揣进了自己怀里,黑黑漆漆的眸一动不动地睨着她。
凌妙妙“”
她两手空空地往椅背上一靠,睨着他笑“不是说最近异典司查的严吗”
少年顿了顿,伸手在繁复的衣领里掏起来,手指的侧面修长好看,掏了半天,从衣领里抽出一块挂牌,送到了她眼前“你看。”
原本非常抵触这东西的,直到这一刻,突然有了点卖弄的意味。
这挂牌就是寻常工作人员的挂牌,金属外壳里镶嵌芯片,上面铭刻四个数字“0306”,却比正常型号小了一圈,又比项链大了一圈,简直像是小猫颈上的嗯,身份标签。
想到这一点,凌妙妙脸上瞬间露出鬼畜的笑。
慕声没注意这一点,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偷看眼前的人。
因为在室内,女孩儿很随意穿着红彤彤的波点连衣裙,裙子宽大,露出肩膀和一点锁骨,头发顺手挽起来,几缕栗色发丝落在脖颈后面,鲜艳张扬的红衬得她肤色极白,像橱窗里的草莓蛋糕。
他飞快牵过她的手,低头吻住了她的手指。
凌妙妙毛骨悚然“哎”
他纤长的睫毛垂成一排,表情安静虔诚,只有紊乱的呼吸,隐隐露出一点压抑的渴求。
凌妙妙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外,挣扎着站起来,做贼心虚地啄了两下他的脸,“大白大白天的,别闹。”
2
人妖殊途是有道理的。
二宝十五岁的时候,已经长得跟柳拂衣一般高了,声音变得有磁性,在院子里提水桶时会露出成年男人一般有力的手臂肌肉,时常让人感到恍惚。
雪蚕已经长成了一个轻灵美艳的大姑娘,许配给了捉妖世家的一位公子,在她的婚礼上,凌妙妙感觉到有些心惊当年那个靠在柳拂衣腿边吹泡泡的小姑娘,竟然已经到了和她刚来这个世界一样大的年龄。
那一日,她也在梳妆镜里心惊地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发。
慕声站在门边,看见她悄悄拔下头发藏起来的全过程,一声不吭。
每一年里,凌妙妙有八个月和主角团浪迹天涯捉妖,四个月拽着慕声回家度假,因为不用生儿育女,操心鸡零狗碎的事情,过得实在太轻松了,以至于好像一眨眼,这十五年就过去了。
郡守千金迈过了三十岁,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模样和性情一如当年,可是那天起,她规规矩矩地梳起了妇人发髻,再也不好意思作少女装扮了。
夜里,他抱着她缠绵,少年永远是初见的那个模样,高马尾,白发带,单薄的,执拗的,一双漆黑的眸,在黑夜里看着她,一边亲吻她,一边强硬地拆掉她的头发“为什么这样梳。”
“早就该这样梳了。”她扭过头去不看他,晃着脑袋开起玩笑来,“哎,我也不想老,岁月不饶人呐。”
现在,她勉强和他登对,再过几年,二宝看起来跟他一般大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相应地,系统每年都会发一次传送提示,提示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已经发了十五次了。
年末,郡守爹寿终正寝,凌妙妙为他养老送终,握住他的手安然送走了他,灵堂里,慕声陪她一起,默然跪到半夜。
夜里很安静,哭过之后,她的脑子里放了空,开始想起了自己的爹。
他脑子里像是装着个雷达探测器,摇曳的烛光底下,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想走了。”
凌妙妙吓了一跳“我没”
他反常地浅浅笑,侧颜在明灭的烛光下晦暗不明,“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
“其实”凌妙妙顿了顿,掰着手指头跟他算,“你看,二宝也长大了,雪蚕也嫁人了,柳大哥和慕姐姐儿女双全的,自成一家,我在这里,没什么遗憾的”
“嗯。”他打断,似乎非常通情达理地理解了她,柔顺地答,“没关系。”
凌妙妙稍感欣慰,下一秒,他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枚冰凉光滑的珠子,垂着眼睫,平淡地补充“你走的时候,帮我捏碎了就好。”
凌妙妙借着烛火看了半天,半透明的珠子上似乎有变幻的嫣红纹路,像是晃动的水纹。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试探着捏了捏,身旁的人身子一晃,骤然吐出一口污血,脸色刹那间白得像纸,仍然执拗地盯着地面,跪直了身子。
凌妙妙吓得三魂走了七魄“你有病吧慕子期”
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掰开他的嘴,把那颗珠子给他强塞了进去,手上蹭满了他的血,二人气喘吁吁,影子在灯下乱晃,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