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侧福晋晌午前亲手做的五香牛肉粒。”苏培盛瞧见主子爷每样皆用了一口,立马又从怀里摸出了两个荷包递了上去:“还有四荷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浣花与奴才说这牛肉粒能存几日。”主子爷是多矜贵的人物,哪能一顿吃不完留到下顿接着用呢!
四爷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粒,指甲盖大小,表层带着一层亮色,瞧起来似乎尚可。等一入了口,满嘴干柴,火候太老,香料味儿太重,大小还不一···
接着又摸出来一粒,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袋全吃干净了。
“咳,茶。”
苏培盛立马奉茶。
四爷押了一口,瞥了眼桌上剩下的荷包:“收了,替换明儿的荷包。”
“···”您,您这是真要吃剩菜?!
“叫膳房日后都备着这三样,与早膳一道送来。再叫针上房赶些双层荷包出来,里层都要素雪缎的。”
“嗻。”苏培盛应得极快,心中却百转千回。
真是新鲜,他跟在主子爷身边二十七年了,还是头一回儿见主子爷不冷待自个儿的肚子。
当初还在阿哥所的时候,主子爷十日里就能有个五六日因着功课忘记用早膳的,那时候功课也是真重,九阿哥十阿哥睡得晚了、第二日晚起了都会叫小太监包些点心抽空垫垫肚子,主子爷哪里不曾见过,可依旧死扛着饿到晚膳。
便是如今,主子爷忙起来一两顿膳不用都常见的紧,之前奉旨查河道时,连着三日未曾合过眼不说,每日的膳食几乎就没动过,全靠参鸡汤吊着精气,一日日的还顶着毒日头沿着河道走,两个月不到的功夫就瘦了两大圈,脸颊都凹下去了,站在和他一道去的五阿哥身边,被比得是又黑又瘦的,瞧着半点不像是富贵人家的样子,更不要说是阿哥爷了。
四爷看着几上的碟子,手上一下下地敲着茶盏,随着起身往侧间去的动作,撂下一句:“叫膳房把那道烧鹿筋送去芃蓁斋。”
“嗻。”
···
接着几日,四爷日日早出晚归,天不擦黑根本不回府。
府中没有人震慑着,后院有几个女人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李氏和李佳蕊。
“主子?”
“请进来吧。”杜若清楚,这一回便是再推,也是推不掉的。
“呦~妹妹这门可是有够难进的呢。”李氏还没进屋呢,就轻讽出声,打帘子进屋后,瞧见榻上歪着的白粉色身影那毫不遮掩的肚子,一双美眸瞬间寒利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这等喜事儿怎么也不与府里的姐姐妹妹们说说,害的众姐妹这么久了都没上门送礼道贺,若是不知情的听说,岂不是以为府中众姐妹都是那等没规没矩的出身!”
不知情的以为府中众姐妹没规没矩,知情的就是她没规没矩了?
“李姐姐言重了,能被万岁爷留牌子赐进府中的,自都是再规矩不过的人儿了。”杜若粲然一笑,哪个敢说万岁爷眼光不好?不想要脑袋了?至于那些个小选进宫没过过一遍万岁爷的眼就直接被德妃赐进府的,就不一定有规矩了。
李氏啪地一声把茶盏置到小几上:“妹妹倒是生了一张利嘴呢~”
“姐姐谬赞了,我这张嘴呀,一贯是因人而异的,与能言善辩的姐姐一道说话,自是不能显得太过愚笨了不是?否则,旁人怕不是得以为我是个好性儿的,什么人都能上来欺负欺负了。”
“章佳侧福晋真是过于自谦了呢~如今这满府上下哪个敢以为您是个好性儿的呀?谁不晓得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李姐姐撞大锁头的事儿呀~
只是婢妾到底担忧,这事儿若是流了出去,旁人怕是难免会说章佳侧福晋您不知规矩呢~毕竟若是婢妾等身份低微的人也就罢了,可李姐姐到底与章佳侧福晋同位侧福晋,还先章佳侧福晋您入府,且膝下还有大格格傍身不是?”
第30章 清穿日子(30)
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杜若的视线划过脸色黑沉的仿若能随时滴出墨汁的李氏,才仔细打量起这位好久不见的穿越女,一身月白的掐腰旗装,小两把子头上只簪了一支飞燕草的绒花,韩式一字眉与心机裸妆搭配,瞧着是素淡清雅的美人胚子,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对于脑袋不清楚的,杜若一贯秉持着敬而远之的原则,目光只一划而过,便摆楞起了手上的羊脂玉麻花镯。
被无视的李佳蕊气得一张粉面青白,她打一进屋起,便被屋里的摆置、章佳氏身上的首饰引出的妒恨愈发的压不住,脖颈处的青筋跳了跳,立马垂下脑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便如珍珠般滚滚而落。
“岑嬷嬷。”杜若听着那小兽般呜咽的动静,头也没抬就直接吩咐了一句:“送李侍妾回莘妍楼。”连个借口由头都懒得找。
“···章佳侧福晋”张青晓被拽着往外走时一张粉面通红,去年被当众拖押出去的屈辱感一时间从死压的牢笼中挣脱而出,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掳走了她全部的理智:“我呸!你个贱货以为肚子里踹了个东西就能一步登天了!啊呸!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生下来!哈哈哈!就算你怀的是个带把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到最后给硬生生吓掉了啊!活该!你踏马就是活该!哈哈哈!不过就是几个梦罢了!鸡胆子都不如的贱人!凭你!凭你个贱人凭什么白占了侧福晋位份!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到最后你还不是一个蛋都没成功下下来吗!哈哈哈!”
杜若一双手颤个不停,身形不可控地轻晃,胸口剧烈起伏。
“主子,您别吓奴才啊主子!”
“快!张平安快去请孔大夫!”
“主子,您缓缓气,缓缓气。”
李氏瞧着章佳氏的架势一张脸也白了,虽说她进来的目的的确是不想要章佳氏好过,更不想叫她平安生下肚子里的那块肉!但,但她可没想把她自个儿明着牵进这事儿里啊!更何况是给别人顶罪呢!
可如今这阵仗,又哪里是她能躲得了的呢!
杜若只觉得眼前发昏,胸口发闷,腿还跟着抽起了筋,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发出声,好不容易出了点声,也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床、躺。”
“把主子抬床上,都小心着点。”这时候岑嬷嬷也不敢叫不信任的靠近主子,只她和四个大丫头半搀半抱地把自家主子弄到了床上。
李氏瞧着眨眼间明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可到底也不敢就这么走,听着屋里的动静和外头的慌乱,是既想章佳氏就这么小产了,又怕章佳氏就这么小产了,手上的帕子不知不觉都扭成了麻花。
不到两刻钟,孔大夫就来了。
又是下针又是喂药,折腾了好半天,安神汤才起了作用。
瞧见自家主子睡了过去,岑嬷嬷膝下一软,直接倒在一旁的红木百宝格上,香云瞧见晃了三晃的梅瓶,两步上前小心扶稳。
岑嬷嬷倒未曾觉得尴尬,瞧见悄悄离开的浣花,只叹了一口气:“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可禁不住吓了。”
屋子里伺候的安下了心,可梦中的杜若却并不好过。
她只觉得肚子好疼,她亲眼看着身下那片红色愈来愈大,心慌、害怕、恐惧仿若深海,叫她愈陷愈深,到最后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一个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