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真是糊涂了。罢了，不提这事，”转头又说起赵暖语的事，“要我说，王府是该有几个有资历有家室还能承担得起王府事务的自己人。侧妃一人处理，也的确够累的。柳氏尚氏又资历不够，不让众人服气。”

　　“那么王妃的意思是……赵姑娘，可以进王府吗？”翠潞嬷嬷轻叹，“赵姑娘乃官宦人家的嫡女，若由您亲自举荐，皇后一定会答应的，只要姑娘成功到终选，指给王爷不成问题。只这样一来……”

　　汪静姝紧跟一句，她心里太明白了，“这样一来，我就要跟以前相熟的妹妹一起共侍一夫了。”以前两人相熟，可不代表现在人家心里还跟她一条心，或许只是将她当做踏脚石。这当然也有可能！

　　翠潞嬷嬷沉默良久，她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偶尔会表述自己在宫里时的想法，“要老奴说，这事还得谨慎，不可为了所谓的自己人能分担府务就轻信招揽她人，谁知道她是温顺的羊还是吃人的虎？幼年的往事只属于幼年，宫里多的是反目成仇的姐妹。亲姐妹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多年未见的幼年相知的玩伴。”

　　她见屋里没外人，就轻悠悠的说宫里见不得光的秘密，“大家只知容贵妃得宠多年，却不知道容贵妃的嫡亲妹妹跟她一道选秀，本被太后看中最有望脱颖而出成为新宠，可终选的时候就没有人了……多年以来大家私下里都在说是容贵妃容不下自己嫡亲妹妹便做了手脚，一直口耳相传。老奴曾是教习秀女的嬷嬷，我知道此事是真的，容贵妃在鞋子底下做了手脚。”

　　这是皇室秘辛。

　　汪静姝顿时心里明了，“我晓得了。这件事还得好好思衬，”转头又说，“我就是想着与其来一个不了解的人还得千防万防，若有个知根知底的总归好些，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对她知根知底，她对你也是知根知底，都是相互的。若你有什么不好，她也是知道的，这样一旦成了仇敌，反而被她抓了把柄。”

　　“如果赵姑娘是站在正院这边的，那么自然千好万好，可如果不是万一成仇敌，你的把柄也在人家手上，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一个不了解的姑娘进王府，反正她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她，左右都是防备着。就好比侧妃昭训，一开始不都各自防备嘛，现在大家结盟依附，这才渐渐熟络起来，其实人跟人都是一样的，都要相处才晓得对方秉性。”

　　翠潞嬷嬷一片真心，她感念王妃收容自己便什么都说，没有丝毫隐瞒，对王妃很坦诚相待。汪静姝也想着重用她，反正她也没多少信得过的人可以重用，重用翠潞嬷嬷是个好的选择。

　　她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既如此，这事要谨慎考虑。”

　　话音刚落汪静姝就起身去里屋休息，府务不管了，她倒也真轻松几分。

　　倒是陈尔嫣那边亲自去接收两位良娣手里的活儿的时候并不大顺畅，她先去的孙芳蔼院子，孙芳蔼倒是利索的将自己经手的事交代清楚，只是账目需要她再重新整理过目，这倒还算可以，转头去了康宜瑄院子那里，她拖拖拉拉的不交代清楚，自然她也不敢当着侧妃面说道，可背地里又纵着丫鬟们对侧妃主子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这下可把陈尔嫣惹着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康良娣能不能行事快点？不要在拖拖拉拉的。”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将你手里的东西都交代清楚。”

　　康宜瑄也在回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我也在想呢，侧妃主子你能不能别催？”

　　陈尔嫣一下子火冒三丈，今天丫鬟的月例银钱必须发放，这件事已经火烧眉毛不能在拖延，结果康氏还在这里拖延时间，她还得回院子整理账目呢，“我……你连自己经手的事情有多少…都忘得一干二净。敢情还是你有道理了？”

　　康宜瑄不理睬她，继续回想，到底她经手的有多少事情。直到半晌以后，“应该没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话音未落，陈尔嫣立马命令紫兰品芙将所有账目记载簿一一抱走，临了一句，“既然没有事情要交代了，那么康良娣就等着彻查清楚下毒一案。”

　　康宜瑄这才回过神，扑通一下跪在陈尔嫣面前，“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侧妃主子，我的清白全都仰仗你了。”

　　陈尔嫣不敢保证什么，她相信康氏根本没有用，康氏得有证据堵住王府众人的悠悠之口，何况这件事根本不能深究，“得查清楚再说。”

　　旋即她扶起康宜瑄，然后带着丫鬟们离开。

　　她前脚离开院子，康宜瑄后脚就跟上来站在她跟前，“侧妃主子，我知道一个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尔嫣心里早已心急如焚，她赶着回院算账，没工夫跟康氏多费口舌，这个康氏又想耍什么花招？

　　“什么事？这里直说吧。”

　　康宜瑄直言不讳，“这里不方便。”转而做了请的手势，如此陈尔嫣不得不跟她去了，她叫丫鬟们先回去，摒退左右。

　　两人并肩同行，没有下人跟随，四下也寂静，陈尔嫣急慌慌的说：“康良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和宪长公主……”

　　陈尔嫣一听这个称呼，都有些心惊胆战，竖起耳朵听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什么？你说。”

　　康宜瑄微微颔首，“上回你们彻底惹恼了她，这次她不会善罢甘休。”

　　和宪长公主什么时候会善罢甘休……陈尔嫣本就知道她不会轻飘飘放过，这话也是一句空，“我知道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

　　康宜瑄保证这个王府还没人知道，“那你知道，她会以什么方式再进宁王府作乱吗？”这是她打听到的秘辛，她跟和宪长公主彻底闹翻了，所以她更要时时刻刻警醒此人。“和宪长公主是太子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是太子授意，太子最担心各王府嫡系一脉，康王有嫡子嫡女但他本人已构不成威胁。宜王妃为何会难产离逝这到底谁所为根本有待商榷，宜王好色几乎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因为皇帝不喜欢好色的王侯皇子，他又懂明哲保身谁都不得罪，只可惜太子很想要富饶的饶州，所以早已盯上了，另外宜王妃跟宁王妃交往，要知道女人的枕头风是很厉害的，太子不想让宜王跟宁王交好，所以宜王妃很可能死于此，继任宜王妃绝对是太子一脉的人。没了宜王妃，那么接下来……太子该找谁的麻烦了，想必你心里清楚了吧。”

　　答案呼之欲出，宁王妃……

　　陈尔嫣怔愣的说：“这些王爷王妃未必不知道。也许他们早已清楚。”

　　康宜瑄微微摇头，“可他们不知道，和宪长公主下次再找麻烦就会以王妃腹中子嗣为由，到那时候……”

　　陈尔嫣不敢相信，“那是皇孙，怎么敢……”

　　“江山面前，怎么会不敢？”别人都说她康宜瑄背靠温荣大长公主，但那于她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她从小就知道皇权倾轧的悲惨。扭头就要走，“记得查一下平常给王妃诊脉的郎中女医，她们平常跟谁接触最多。王妃的平安脉脉案有没有透露出去？查一下安胎药是不是真的安胎用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能光明正大塞进来一个吕氏做奉仪，那就能暗地里塞进王府多少个丫鬟下人……与其盯着和宪长公主，不如主动出击。”

　　陈尔嫣望着她的背影，“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顿一顿，“这些话为什么不跟王爷说？还能讨个好。”

　　康宜瑄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句，“王爷厌了我，也不会相信我。”

　　陈尔嫣真的不明白，康氏有心悔过？“那为什么跟我说？”

　　“因为你的孝心，我才意识到曾经错的太离谱，我没有为母亲守孝，我嫁给王爷却不跟他一心非要跟他政敌搞一起，也难怪王府里谁都不喜欢我……我有心改正，希望还来得及，就当是我给你们卖个好吧。和宪长公主这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有的是层出不穷的花招。你们别以为一块腰牌充当令牌就能让她罢休。根本痴人说梦！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旋即康宜瑄施施然走了。

　　陈尔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的心里很乱，她到底要不要相信康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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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4 这是多悲哀的故事===

　　“侧妃主子，我家主子休息了。”

　　“既如此，我不打扰了，明儿再来请安。”

　　陈尔嫣最终决定到正院寻思寻思王妃的意思，她想着把话带到，可谁知王妃休息了，便只能下回了，转头又跟采玉打听，“不知道给王妃请平安脉的郎中女医是哪个呀？”

　　采玉不明所以，老实说：“就是姓宋的女郎中以及她那边的女医们，是王爷请进内的，王妃的脉一直都是她诊的。”

　　是王爷的人？

　　难道康良娣说的不对？还是她故意挑起争执？难道是故意的？

　　采玉问：“侧妃主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陈尔嫣随便扯了个谎，“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想什么时候也换个女郎中瞧瞧，程郎中虽不错但到底年轻，恐怕没什么大经验。”

　　可采玉立刻明白，侧妃这是想要调理身体，她对生养之事上了心。这倒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想必要尽快禀告给王妃知道，可面上笑嘻嘻，“那下回让宋郎中给主子您把脉把脉，希望您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这个采玉姑娘想成了什么？

　　陈尔嫣有点懵，但只笑笑不再说话，扭头就离开正院，说了改天再登门。

　　待她走远，采玉匆匆跑进屋里去了。

　　陈尔嫣搭着紫兰的手，此刻倒也不急着回院子，她已经被刚才康良娣的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她想来想去似乎有几分道理，“刚刚那个采玉说什么心想事成，什么意思？紫兰你听懂了吗？”

　　紫兰本在院子里候着没想到主子摒退左右只跟康良娣说话，她怕主子吃亏就匆忙寻来，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正院门口了。而她自然理解，“采玉姐姐肯定以为您想着调理身体好得个孩子，所以才说希望您心想事成。”

　　陈尔嫣醍醐灌顶，原来采玉说的是这个心想事成，可是她又怎么会有孩子？她是这个王府最没有可能有身孕的女人，空有侧妃头衔。

　　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她跟王爷以及环佩紫兰知道的秘密。

　　——你就守着你的冰清玉洁过一辈子吧。

　　紫兰见她不说话陷入沉思，索性紧跟一句又开始劝上了，“主子，您是该好好想了，这辈子已经是宁王侧妃，你别那么固执了，听了夫人劝罢，有个孩子将来不至于孤身一人。”

　　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是要留他的。陈尔嫣微微摇头，“我在这个王府里是侧妃，我若有孩子，那该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就算没有孩子……”

　　陈尔嫣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少说这些，你跟我母亲一样就知道劝我，我要是能被劝得动，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紫兰深以为然，在陈家后院的妻妾们争宠的手段可是花样百出，轻悠悠嘟囔一句，“您还知道没别人什么事儿呀。我看您真的该为自己着想，有时候多想想陈家的往事。”要是主子真的争，还真没别人什么事儿，估摸着王妃都要靠边。

　　如今陈尔嫣脑子一团乱，哪有功夫想陈家往事那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好端端提陈家做什么，没事找事如今很空吗？”

　　“陈夫人信里提及的陈家往事，是让主子永远记得弱肉强食的道理。”

　　陈尔嫣恨不得蒙上耳朵，什么都不想听什么时候都不想去想，快步走了，“你少说两句，如今母亲不在，你却生生成了她。”除了规劝竟没有其它。“少说话，快些走，不少账目要过呢。”

　　终于紫兰不再提及这事，主仆两人匆匆离开。

　　站在不远处的吕奉仪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她终其只听清四个字，弱肉强食。

　　“你说什么叫弱肉强食？我竟听不懂。”

　　“主子不懂便罢了，不妨事。”

　　“到了这个王府，竟成瞎子一样，不过一个丫鬟倒也会四个字四个字说话，偏生我们听不懂，只能依样画葫芦的说给主子听。”吕清萍口中哦主子指的是和宪长公主。目光微微游移，望着游廊的红漆柱子，“在这个王府里人人都不当我是主子，别人都以为我享福来了，其实我是来受罪的。”

　　“主子何必想那些烦心事呢？”

　　吕清萍心里难过，表面平淡，“不得不想，纵然话听不懂，可人家目光我们还看不明白嘛。”

　　突然赵昭训就在她们主仆背后，颐气指使，“看得明白就该滚远一点，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算有自知之明。”

　　吕清萍规矩的行了礼，又站一边让路，原本赵婼念只是过路，没想着停下，这会子倒心生怨念，“奉仪不好好呆自己院子里出来乱晃什么？”

　　吕清萍拘着礼，“妾赏景。”

　　赵婼念抬手就是两巴掌甩过去，甩得吕清萍脸上立刻两个斗大红印，“规矩没有学好。重新来！”

　　吕清萍心里难受，她只是忘了三个字，就受到掌嘴之刑，重新拘礼，恭敬的回答，“回昭训，妾在赏景。”

　　赵婼念冷笑一句，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感情，“这还差不多，既在赏景就不要在游廊上站着，碍着丫鬟们做事挡着别人去路。好歹吕奉仪从前也是丫鬟，听说还是长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丫鬟，想必这点事应该能做好。”随后又是一句，“再说，你苦大仇深的抱怨什么，难道宁王府亏待了你吗？少你吃穿喝了吗？你这种话传出去，宁王府要倒霉，以为堂堂王爷欺辱自己的妾室，要闹笑话的，你知不知道？”罢了，跟她说也说不着，反正她是和宪长公主的人，长公主那人……她惹不起躲得起。

　　扭头就扬长而去，与吕氏这种人没什么好攀扯的，没得羞辱了自己的身份。

　　独剩下吕清萍停留在原地怅然若失，久久的，直至夜幕降临，她才回去。

　　天彻底黑透，汪静姝才醒来用了晚膳，她边用膳，一旁的采玉边提及侧妃过来的事，“主子有所不知，您休息以后没多久侧妃主子又来了，不过她没说什么事，反而问了给您请平安脉的郎中女医是谁，她也想调理身体。您说会不会是……”

　　汪静姝没反应过来采玉的意思，“调理身体是应当的，之前不是有位程郎中嘛一直是给侧妃瞧病的，我记得上回我昏倒也是她过来的呀。侧妃若不放心想换个郎中相看也使得的。”

　　采玉见王妃不明白，急着跺脚，“哎哟喂，主子，婢子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侧妃想趁着王爷不在调理好身子以后能怀个公子姑娘的？”

　　汪静姝看她猴急样儿突然笑了，手里端的碗差点滑落在地，有些拿不稳。随口一句，“那不也人之常情嘛？深宅后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多寂寥，若有个孩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