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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_分节阅读_第21节

《流水迢迢》 箫楼 8674 2021-04-26 18:38

  :“你是谁?”

  那人取下头上黑巾,就着皓月清辉和屋内的烛光,燕霜乔将那清俊冷淡的眉目看得清楚,一种难言的感觉袭上心头,片刻后恍然大悟,冷冷一笑:“人说女儿相貌随父亲,倒是不假,我倒恨自己,为何会有几分与你相似!”

  易寒踏前一步,燕霜乔冷声道:“有话到外面说,不要惊醒我师妹!”

  易寒也不说话,忽然伸手点住燕霜乔穴道,抱起她跃上屋顶,一路踏檐过脊,不多时,在一处荒园中落下。

  他将燕霜乔放下,解开她的穴道,看了她良久,慢慢伸出手来,燕霜乔却退后两步:“不要碰我!”

  易寒轻叹一声,柔声道:“你叫霜乔?”

  燕霜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易寒心中一痛,又问道:“你母亲,葬在何处?”

  燕霜乔想起含恨而逝的母亲,冷笑道:“你还有何颜面,前去见她?”

  易寒微微退了一小步,怆然道:“是,我愧对于她,确无颜面再去见她。只是,孩子,你―――”

  燕霜乔侧过脸去,不欲看到他痛苦的面容:“我不是你的孩子,我姓燕,母亲也从未告诉过我,我的生身父亲是谁。”

  易寒默然良久,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觉人生光阴就如袅袅青烟,虽瞬间飘散,那烟痕却始终缭绕于胸,未曾有片刻淡去。

  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望向燕霜乔:“你说有话想问我,是什么?”

  燕霜乔猛然转头:“我想问你,当年为何要累我外公外婆惨死,为何要害我母亲家破人亡,为何要毁掉我小姨的一生?!你身为华朝子民,为何要通敌卖国,为何要叛投桓国?!”

  易寒身形微晃,痛苦地闭上双眼,良久方睁开眼来,缓缓道:“你们皆指我通敌卖国,只是你们可知,我,本就是桓国人!”

  燕霜乔一惊,愣愣道:“你是桓国人?!”

  “是,所以孩子,你也是桓国人。我们身上流着的,是桓国高门望族的血。”易寒负手望向朗朗夜空:“我出身于桓国武将世家,却是外室所生,一直被家族排斥在外,为出人头地,也为了报国效忠,我十岁的时候,答应了我父亲一件事情。”

  燕霜乔颤声道:“什么事情?”

  “我答应你的祖父,以孤儿的身份,投入华朝苍山门下,然后再以苍山弟子的身份投入华朝军中,在最关键的一役中将军情送回给我父亲,让他大获全胜。”

  易寒的声音象一把利剑,戳于燕霜乔的心头,她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良久方摇头道:“所以你才泯灭良心,骗我母亲,骗了外公,才做出这等忘情负义的事情来?”

  易寒低下头去,长叹一声:“我与你母亲,确是两情相悦,我也时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只是战事来得过快,我又不知她怀有身孕,待上到战场,我父亲派出的暗使来找我,我已是身不由己,只是累得你外公惨死,却非我之本意。我要尽忠尽孝,便只有负了你的母亲,这二十多年来,我的心中,也未有一刻安宁。那日得你小姨告知你母亲生下了你,我便一直在寻找你们母女,今日能见你一面,实是―――”

  燕霜乔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愿再多看面前之人一眼,转身就走,易寒急急追上,燕霜乔厉声道:“我话已问完,你要说的也说了,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到你!”

  易寒长叹一声,伸手点住燕霜乔穴道,仍旧抱着她回到邵宅,将她放于椅中,慢慢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头顶,手下的青丝如绸缎般顺滑,仿佛连着二人的血脉,但那眉眼中透出的却是痛恨与憎厌。他心中剧痛,终低声道:“你小姨身份复杂,你还是不要与她来往太多,带上你师妹,早些回去吧,这京城,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燕霜乔扭过头去,易寒再看了她一阵,终拂开她的穴道,身形轻捷如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燕霜乔呆呆坐于椅中,良久,泪水滚落,滴于裙袂之上,片刻后便洇湿一大片,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菊。

  易寒心潮激荡难平,强自镇定,在黑夜中急速而行,隐入郭城西面一所宅子,良久地坐于院中,直至秋夜的寒霜慢慢爬上双足,才长叹一声,入屋安歇。

  睡到寅时,他便醒转来,想起心事已了,任务已完成,也知女儿是绝对不会随自己回桓国,这京城不可久呆,必须趁夜离开。

  他换上黑色夜行衣,握起长剑,如狸猫般跃出宅子,在城中似鬼魅一般穿行,不多时便到了城西的双水桥。

  此时尚未破晓,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他在双水桥头伫立良久,终狠下心来,抹去那一切往事,抬步下桥。

  刚迈出数步,他心中警觉,面色凝肃,长剑横于胸前,望向黑暗之中步出的数人,双眼一眯,却不说话。

  裴琰负手而出,笑得如沐春风:“易堂主,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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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二六、心机似海

  易寒心知中计,手中寒若秋水的长剑凛冽一闪,气势如雷,裴琰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揉身轻纵,剑锋由身侧飞起,叮叮声响,二人瞬息间已过了数招。

  易寒一上来就是搏命的招数,为的是要与裴琰纠斗成旁人无法插手的局势,方不会被群起围攻。裴琰自是明他心意,步步后退,试图拉开与易寒的距离。易寒却围着裴琰游走,上百招下来,二人斗得难分难解。

  安澄等人围于一侧,知插不上手,他久随裴琰,处事老到,便分散各长风卫,守住双水桥四周,防止易寒逃逸。

  易寒剑招突变,振起一片寒光,似幽莲绽放于静夜,又如石子投湖溅起圈圈涟漪,裴琰接招接得十分吃力,这柔和的剑气绵延不绝,竟缠得他身形有些微的摇晃。

  易寒知机不可失,一声暴喝,身形拔起,踏上桥边垂柳,借力一升,在空中连踏数步,跃至对岸。对岸尚有几名长风卫把守,他剑气自空中劈下,如闪电一般,震得这些人踉跄后退。他掠上屋顶,疾奔入黑暗之中。

  裴琰怒哼一声,紧跟在易寒身后,但安澄等人便被远远抛下。

  易寒见只有裴琰一人跟上,心中略安,他知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两个月前自己在长风山庄败于他手只是因心神被扰乱,却非技不如人。只要能摆脱长风卫的围攻,与裴琰一人对敌,他并不惧怕。只是如何摆脱他的跟踪,倒是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纷乱的号声震破夜空,易寒知是安澄等人正调集人马封锁各处。他心中暗恨,却仍保持着高度镇定,细心辨认各处人马往来调动的声音,在城中如一缕轻烟,东飘西晃,不多久便到了西南角的城墙边。

  裴琰怒喝一声,长剑掷向欲纵身出城的易寒。易寒右足在城墙上一点,拔高丈许,长剑横于身后,“叮”声过后,裴琰掷来的长剑掉落于地。易寒向上急攀,裴琰急速追上,易寒见他兵刃已失,放下心来,跃下城墙,向郊外奔去,听得裴琰仍在追赶,笑道:“裴相,改日我再到您相府做客!”

  裴琰也不说话,从腰间掏出数把匕首,不停掷出,易寒左躲右闪,不多时,二人一逃一追,奔入一片坟地之中。

  裴琰忽然长喝:“易堂主,你就不顾你女儿的性命了么?!”

  易寒一惊,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冰,冷冷看着追上前来的裴琰。二人静然对望,裴琰一笑:“易堂主,裴某只是想请你过府一叙,你何苦这般躲避?”

  易寒冷冷笑道:“敢问裴相,你一人可能将我留下?”

  裴琰摇头道:“不能。”

  “那就是了,我今日是一定要走的。至于我女儿,她若有丝毫损伤,裴相家大业大,亲人也多,我日后一一拿来祭奠我的女儿,也是不迟的。”易寒沉着脸道。

  裴琰啧啧摇了摇头:“看来易堂主的确是心狠之人,无怪当年抛弃燕小姐,害死燕将军及夫人,又害了素大姐的终生。”

  夜风甚急,吹得林中树叶簌簌作响。易寒沉默片刻,道:“裴相,你今日已不可能将我留下,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伤我女儿,我定要你全部亲人性命相偿!”说着剑光一闪,劈下一截树枝。

  裴琰笑道:“易堂主,我也不是一定要取你性命,也不是要将你绳之以法,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易寒迎上裴琰目光:“裴相请问。”

  “我想问问易堂主,金右郎金大人,现在何处?”裴琰闲闲道。

  易寒一愣,复又大笑:“裴相倒是聪明人,不过你可问得太晚了,我现在也不知金大人身在何处。”

  裴琰轻哼一声:“你们这招倒是毒辣得很,看来你家二皇子是绝不愿贵国与我朝签订和约,而是想挑起战事,好重掌兵权。”

  易寒见只裴琰一人跟踪而来,也不惧怕,微笑道:“和约若成,我家王爷便要交出兵权,他自是不愿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命我一把火烧了使臣馆,只是累了裴相,倒是对不住裴相大人了。”

  裴琰似是极为恼怒,面色阴沉。

  易寒见他身形立如青松,知他正意图封锁自己逃逸的各个方向。他心念急转,欲分散裴琰的注意力,好趁机逸去,遂悠悠道:“我这事做得十分隐秘,不知裴相是如何得知,一切乃我所为?”

  裴琰冷冷道:“当今世上,要从使臣馆内将一个大活人劫出,跃上数丈高的屋顶,翻墙过到卫城大街,还要避过使臣团、禁卫军和光明司的耳目,这份功力,便只有我、易堂主和萧无瑕萧教主方有。”

  “那为何裴相认定是我易寒所为,而非萧教主所为呢?他可也是一心想破坏这份合约的。”

  裴琰面色渐转平静:“人是你劫的,火却不是你放的。我详细调阅了所有笔录,发现自火起至有人赶来救火,时间极短,且还有禁卫军和司卫们在巡防。你要急着将金右郎大人带走,自不可能再来放火,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使臣团内部有人与你配合,你方把人劫走,他便放了这一把火。在此之前,使臣团的人饮下了有迷药的酒水,这也只可能是内部有人作案。萧教主要支使这么多桓国人替他办事,似乎不太可能,所以,我便想到是易堂主大驾光临,而且你也确有这份动机。”

  易寒哈哈一笑:“裴相果然聪明,易某佩服。所以,你才设下计策,引我出来,想逮我归案?!”

  “不错,关于有年轻女子在打探当年燕将军后人一事,是我命人在京城及四周散播出去的。我知你听到这个传言后,定要来京城一探究竟,想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那裴相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女儿的?”

  “这可就是机缘凑巧了。我本也没想到你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与素大姐说定,替她父亲燕将军翻案,让她先根据真人真事排演一出戏曲,在百姓中制造同情的声势,再上书圣上,替燕将军洗刷罪名。我知你一定会去找素大姐,也知她这堂戏,你是非看不可。本还想着找一名年轻女子来假扮你女儿,当堂认亲,引你出现。不料你真正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倒省了我一番力气。这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怪不得我。”裴琰微笑道。

  易寒仰面而笑,声震山野,笑罢他脸一寒:“裴相,你果然行事狠辣,手段高超,只是你纵知这一切是我所为,又有何用?你今日既不能将我留下,更无法找到金右郎大人,你又如何洗刷你朝意图破坏和约的罪名?!”

  裴琰一笑,意态悠闲,月色当空,易寒将他面上笑容看得清楚,那笑容竟似看着猎物在网中挣扎,极为得意,他心呼不妙,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正思忖间,裴琰猛击双掌,不远处的一处石墓轧轧作响,墓碑缓缓移动,火光渐盛,十余人点燃火把从墓中走出来。

  易寒心一沉,见那十余人中,本国副使雷渊正阴沉着脸望向自己,知又中了裴琰之计,暗恨不已。

  裴琰面上笑得更为优雅,缓步走到那十余人面前,依次介绍:“这位是雷副使,易堂主自是老相识,无需我再介绍。”说着解开了雷渊的哑穴。

  又道:“这位是西兹国驻我华朝的使臣,阿利斯大人;这位,是乌琉国驻我朝的使臣越大人;这位,是鞑靼的使者铁大人。”他一一解开各人穴道,抱拳道:“为防易堂主听出各位声息,多有得罪,只是此事也关系到各国会否受战火波及,权宜之法,请各位使臣大人见谅。还请各位能为我朝作个明证。”

  三位使臣忙道:“裴相太客气了,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等一定会据实作证的。”

  裴琰步到雷渊身前,微笑道:“雷副使,不知您还有何疑问?”

  雷渊望向易寒,冷声道:“易堂主没将我烧死,还留了我一命,我倒是要万分感激堂主。”

  易寒知事情败露,前功尽弃,却也不甘心被裴琰拿住,力贯剑尖,盯着裴琰,只待他稍有松懈,便突围而出。

  裴琰笑道:“我知道易堂主一定很不甘心,也心有疑惑,为何我会算到易堂主一定会逃到此处,而事先在这处安排好一切?”

  易寒却已想通,冷冷道:“裴相水晶心肝,剔透玲珑,不管是双水桥畔,还是城中围堵,路线都是算计好了的,包括先前投掷匕首,为的就是将我逼到此处。”

  裴琰大笑:“正是,易堂主想得透彻。我不妨再告诉易堂主,我早算到这城中必有我朝之人和你接应,而且为你劫人提供帮助。前几日京城之内,严厉搜查各客栈,也是我命人所为。只有这样,方能逼你与其联系,住到他为你安排的宅子之中。你先前歇息的那两个多时辰,我已将那宅院的来历,屋主是谁,顺藤摸瓜查得清清楚楚,只怕此时,我的手下已将此人拿住,逼问出金右郎大人的下落了。”

  易寒只觉嗖嗖凉气自脚底涌上心头,眼前这位华朝左相,年纪甚轻,却手段凌辣,精明严密,心机似海,将自己似猫捉耗子般玩弄,实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正思忖间,听得脚步声纷响,数十人由山脚奔来,火光大盛,易寒看清其中一人,面色大变。

  火光下,燕霜乔鬓发微乱,气息微喘,被数名长风卫押着,眸中隐有泪花,望着易寒。

  易寒心尖一疼,但他已将面前这位裴相看得通透,知即使自己束手就擒,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父女。他念及此,厉喝道:“裴琰,你若有胆动我女儿,我要你的亲人十倍以偿!”

  他牙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剑如蛟龙,剑光竟比先前盛了几分。裴琰面色微变,手中忽闪一道寒光,短刃荡起疾风,轰然一阵巨响,场边诸人摇摇而晃,掩耳而避。只听得易寒一声大喝,犹如奔雷,再睁开眼来,场中已不见了他身影,而裴琰面色苍白,立于原地,单手抚胸,唇边溢出一缕鲜血。

  见长风卫欲待追去,裴琰喝道:“不用追了!”

  纷扰既定,长风卫们自去安排各国使臣回城,裴琰带着数人押着燕霜乔回了杏子巷的“邵府”。

  望着床上被迷香迷晕过去的江慈,裴琰静默片刻,转向燕霜乔道:“你这师妹于我还有些用处,你若不想伤害到她及你的小姨,就只有听我安排。”

  燕霜乔自寅时被“邵公子”唤出屋外,眼见江慈在睡梦中被迷香迷晕,又被长风卫制住押出邵府,再见裴琰围追易寒,恍然醒悟,知一切都在这裴相的算计之中。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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