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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_分节阅读_第75节

《流水迢迢》 箫楼 9051 2021-04-26 18:38

  ,多想无益。

  他手中宝刀腾腾而舞,在阵中冲来突去,将长风骑砍得步步后退,正杀得兴起,忽听到营地方向传来杀声,身形腾挪间瞥见留守营地的卫州军们持刀拿剑向关塞涌来,知他们见前方形势不妙,赶来支援,心中稍安。己方现在关塞东面尚有三万多人马,陈安所带不过三万左右,再加上这八千名卫州军,胜算极大,纵是攻入关塞的三万人被宁剑瑜歼灭,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正心中盘算、手中招式不停之际,卫州军们已拥了过来。魏军将士正与长风骑全力拼杀,也未留意卫州军们与往日有何不同。

  假扮成卫州军的数千长风骑奔到魏军身后,俱各将卫州军军帽掀去,人人头扎紫色束额长带,齐齐向魏军攻去。

  魏军被前后夹击,远处营帐,又忽起大火,顿时慌了神,阵形有些散乱。但他们毕竟久经沙场,在魏正山和易良的连声怒喝下,重振士气,与长风骑杀得难分难解。

  关塞上方一通鼓响,铁板缓缓吊上,宁剑瑜白袍银枪,策骑而出。他枪舞游龙,寒光凛冽,左冲右刺,带着万余精兵,冲入战场,所向披靡。不多时便与陈安汇合在一起,二人所率长风骑也迅速围拢,崔亮持旗出现在关塞上方,鼓点配合旗令,长风骑井然有序,龙蛇之阵卷起漫天杀气,将魏军数万人马分片切割开来。

  魏正山见宁剑瑜冲出,便知己方先前过了关塞的那三万人马已被歼灭,正愤恨间,淳于离策骑冲来,大呼道:“主公,先撤,再作打算!”

  魏正山尚不及作决断,宁剑瑜银枪已到眼前。他只得身形后仰,手中宝刀扬起,架住宁剑瑜枪尖,暴喝声中,二人再过十余招,战马嘶鸣,刀光枪影,在阵形中央激起一波波狂澜。

  裴琰与卫昭立于小山丘上方,遥望魏正山与宁剑瑜激斗,笑道:“魏公老当益壮,剑瑜只怕一时半会拿他不下,三郎,我失陪片刻。”

  卫昭微微欠身:“少君自便。”

  裴琰腾身上马,清喝一声,骏马疾驰而出,如一溜黑烟,瞬间便到了战场前。他提剑飞身,紫色战袍卷起一团紫云,自两军之中掠过。龙吟声烈,寒剑挟着雄浑剑气,和着这团紫云,激射向阵中的魏正山。

  魏正山听得剑气破空之声,便知定是裴琰到来,前有宁剑瑜银枪,后有裴琰寒剑,实是生平最危急时刻。他怒吼一声,双目睁得滚圆,脊挺肩张,身上的铠甲也被劲鼓的真气微微绽开一条裂缝。

  “蓬!”真气相交之声,响彻阵中,魏正山手中宝刀将裴琰必杀一剑架住,左肋却中了宁剑瑜一枪,但他方才所运乃护体硬气功,宁剑瑜这一枪便只刺入三分,还被他这股真气震得收枪后退。

  裴琰借力后腾,落于地上,朗笑一声,剑如风走,再度攻向魏正山。

  魏正山肋下鲜血渗出,在这生死时刻,体内真气运到极致,刀法天马行空,整个人如裹在刀光中,与裴琰斗得惊心动魄,宁剑瑜反而插不进招,他对自家侯爷极有信心,便返身攻向正与陈安厮杀的易良。

  关塞上,崔亮俯观战局,手中旗令数变,长风骑如一波又一波巨浪,杀得魏军愈发零乱。

  淳于离猛然喝道:“主公有难,不怕死的,随我来!”策马冲向阵中。

  他一贯以文士模样示人,这番不怕死的动作激得魏正山的亲兵们纷纷跟上。数十人撞上魏裴二人剑气刀光,倒于血泊之中,但后面亲兵仍不断涌上,裴琰有些吃力,后退了几步,便被数百魏军围在中间。

  其余魏正山亲兵拼死搏杀,已开得一条血路,淳于离举剑刺向魏正山战马臀部,战马悲鸣,腾蹄而起,疾驰向北。淳于离与数百亲兵迅速跟上,往北逃逸。

  魏正山犹有不甘,欲拉辔回马,淳于离大呼:“主公,回陇州,再图后策!”

  魏正山心知大势已去,握着宝刀的手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喀喀直响,终未回头。

  裴琰被数百名悍不畏死的亲兵围住,便腾不出身去追赶魏正山。眼见魏正山策马向北而逃,怒喝一声,剑势大盛,身边之人纷纷向外跌去。

  魏正山策骑如风,眼见就要冲上小山丘,一个白色身影凌空飞来,寒光凛冽,他下意识横刀接招,被震得虎口发麻。

  卫昭再是十余招,魏正山一一接下,但左肋伤口愈发疼痛,鲜血不停渗出,终被卫昭的森厉剑势逼得落下战马。

  他的亲兵见势不妙,不要命地攻向卫昭,淳于离打马过来,呼道:“主公快上马!”魏正山身形劲旋,落于淳于离身后,二人一骑,奔向山丘。

  卫昭眼中杀气大盛,剑上生起呼啸风声,将亲兵们杀得尸横遍地,再度追向魏正山。

  正于此时,小山丘上冲下一队人马,其中一人大呼:“主公快走,我们垫后!”

  魏正山看得清楚,来援之人正是阿柳,他带着数十人将卫昭挡住。淳于离连声劲喝,骏马冲上山丘,踏起无数草屑,向北疾驰。

  身后卫昭怒喝声越来越远,魏正山心中稍定,再逃一段,耳中又听到马蹄声。他大惊回头,见阿柳正策骑而来。

  阿柳追上魏正山和淳于离,似是喜极而泣:“主公!”

  魏正山纵是心肠如铁,此刻也有些许感动,正待说话,淳于离急道:“主公,这样逃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裴琰追上!”

  魏正山也知他所说不虚,由这牛鼻山去陇州,路途遥远,裴琰必会倾尽全力追捕自己,卫州军似是已反,自己身上带伤,战马也非千里良驹。正犹豫间,淳于离道:“主公,咱们得到山上躲一躲。”

  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魏正山当机立断,纵身下马,淳于离与阿柳也跃下骏马,手中兵刃刺上马臀,马儿吃痛,悲嘶着向前急奔。

  三人迅速闪入道旁的密林,一路向山顶行去。

  牛鼻山关塞前,激战仍在进行,但魏军已失了斗志,被长风骑攻得溃不成军。

  魏正山的亲兵个个武功不弱,裴琰被围,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抢了一匹战马,急追向北。驰到小山丘上,见卫昭正与数十人拼杀,他策骑冲入其中,与卫昭合力,将这数十人杀得东逃西窜。

  卫昭长剑抹上最后一人喉间,回头一笑:“少君,多谢了!”

  裴琰望向北面:“魏正山呢?”

  “可惜,让他逃走了!”卫昭持剑而立,满面遗憾之色。

  裴琰知已追不上魏正山,关塞处局势未定,只得拨转马头。他匆匆驰回关塞下,宁剑瑜策马过来:“侯爷,易良带着一万多人向东逃了,我让许隽带了两万人去追。还有万余人逃往明山府方向,陈安带人追去了。”

  “营地那边的魏军呢?”

  宁剑瑜笑道:“有子明的强弩,还有刀井,他们一进来便歼了万余人。张之诚被生擒,其余一万多人投诚。”

  裴琰放下心来,见关塞前方还有约万余名魏军在顽抗,道:“让人喊话,朝廷不追究普通士兵谋逆之罪,只擒拿副将以上人员。”

  杀声渐歇,战鼓已息。

  关塞前,尸横遍野,笙旗浸于血泊之中,战马低嘶,当空艳阳,默默注视着苍穹下这一处修罗地狱。

  崔亮由关内策骑而出,与裴琰相视而笑。裴琰笑道:“子明妙计,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拿下魏军。只可惜让魏正山逃了。”

  崔亮眉头微皱:“相爷,魏正山这一逃,可有些不妙。”

  “是,他若逃回陇州,这边可还有麻烦。”裴琰想了想,向童敏道:“你带长风卫,一路向北,封锁各处路口,搜捕魏正山。”

  又向宁剑瑜道:“留一万人守牛鼻山。由―――”他顿了顿,眼神掠过崔亮,又停在宁剑瑜身上。

  卫昭走近,道:“少君,最迟四日后,我们得回援青茅谷,我在此处等你。”

  裴琰微笑:“那牛鼻山这里,就有劳卫大人了。”他转身望向长风骑官兵,朗声道:“其余人,随我收复明山府!”

  麟驹骏马,金戈寒剑,裴琰的紫色战袍在空中扬起一道劲风,宁剑瑜与崔亮紧随其后,带着长风骑向东北绝尘而去。

  华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长风骑与魏军于牛鼻山血战,长风骑大胜,杀敌三万余人,魏军大将张之诚被擒,易良被斩于小镜河畔。

  当日,卫州、微州两地驻军投诚,宣誓效忠朝廷。

  四月二十四日,宁剑瑜率军收复明山府,又带领精兵,策骑如风,连奔数百里,两日之内收复秦州、新郡。郑郡民众听闻魏军战败,策反当地驻军,向长风骑投诚。

  裴琰见局势基本平定,命老成稳重的童敏率两万长风骑再加上卫州、郑郡等地投诚的人马,北上包围陇州,喝令陇州留守士兵投降,并交出伪帝和魏正山的家人。

  陇州被围,童敏又让人喊话,对副将以下官兵一概不予追究,七日后,陇州城门大开,官兵们将伪帝与魏正山家人缚出城门,至此,“魏军逆乱”终告平定。

  最后一道阳光消没,天色全黑,魏正山松了一口气,忍着肋下剧痛,靠住石壁,闭目运气。

  脚步声走近,魏正山猛然睁开双眼,淳于离奉上几个野果:“主公,先解解饥,阿柳已去寻猎物了。”

  魏正山除下盔帽,面色阴沉,接过野果,半晌方送入口中。

  几个野果下肚,他面色稍霁,沉吟道:“外面也不知怎么样了?若是易良能及时回军陇州,还有一线希望。”他想起自己留守陇州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有些心烦。

  “是,张将军生还希望不大,就指着易将军能突破重围,回转陇州,咱们还可据陇州,再图徐策。”淳于离猛然跪于魏正山身前,声调渐转痛悔:“主公,属下察人不明,让探子被裴琰收买,以致中计,请主公处置。”

  魏正山摇头苦笑:“长华不必自责,裴琰诡计多端,谋划良久,是我大意了。”说着捂住肋下伤口咳嗽数声。

  淳于离上前将他扶住,泣道:“请主公保重身子,只要咱们能回到陇州,还是有希望的。”

  魏正山点了点头:“是,但现在裴琰搜得严,咱们还得在这里躲上数日才行,他要赶去驰援河西,只要我们能熬过这几日,那边易良能守住陇州,就有机会。”

  阿柳闪身进来,手上拎着一只野鸡,淳于离将魏正山扶起,三人往山洞深处走去。

  已近月底,后半夜,弦月如钩,时隐时现。阿柳守于洞口,听到脚步声响,站起身道:“军师。”

  淳于离盯着他看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用心守着,只要主公能回去,大业得成,你就是大功臣。”

  阿柳与他目光相交,沉默一瞬,点头笑道:“阿柳一切都听主公和军师的。”

  淳于离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洞内。魏正山睁开双眼,淳于离趋近道:“主公,已经两天了,我估计,裴琰此刻应在郑郡等地,就是不知易将军有没有率军回到陇州。”

  魏正山沉默不语,淳于离小心翼翼道:“主公,要不,我出去查探一下?”

  “你?”魏正山面有疑色:“你没武功,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属下没武功,只要装扮成一个文弱书生,裴军绝不会怀疑我,长风骑一贯标榜不杀无辜,属下下山,并无危险。”淳于离道:“主公的伤,急需用药,不能再拖,若是能通知易将军派人来接主公回陇州,再好不过,至不济,属下也要寻些药回来。”

  魏正山低头片刻,道:“好,你速去速回,记住,军情、伤药什么都不要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长华,异日我东山再起,离不得你。”

  魏正山再躺半个时辰,慢慢站了起来,他深吸几口气,待体内真气平稳,缓步走向洞外。

  阿柳正守于洞口,见他出来,忙过来将他扶住:“主公!”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东方天空露出一丝鱼白色,魏正山黑脸阴沉,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不发一言。

  阿柳怯怯道:“主公,军师说您伤重,得多躺着,山间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阿柳会在这里守着,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主公。”

  魏正山冷冷一笑,猛然伸手扼住阿柳的咽喉,阿柳目中流露出恐惧和不解之色,却未有丝毫反抗,双手渐渐垂于身侧。

  魏正山目光游离不定,又慢慢松开右手,阿柳不敢大声咳嗽,压抑着依于石壁前,低声咳着。

  魏正山再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声道:“走!”大步向洞外走去。

  阿柳急忙跟上:“主公,军师还未―――”

  “少废话!”魏正山向北面一座更高的山峰走去,阿柳不敢再问,随着他披荆斩棘,曙光大盛,二人终寻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阿柳又砍下灌木将洞口掩住,魏正山放下心头大石,依着洞壁,闭目调息。

  阿柳立于他身侧,望着他黝黑深沉的面容,清秀的面容上神情数次微变,终安恬一笑。

  待魏正山睁开双眼,他解下腰间水囊,又取出用树叶包着的烤野鸡,双手奉给魏正山:“主公。”

  魏正山并不接,抬眼望了望他。阿柳会意,撕下一条烤鸡肉放入口中细嚼,又将水囊木塞拔掉,对着水囊饮了数口。魏正山终有了一丝笑意,接过水囊与鸡肉。

  牛鼻山这一役,长风骑虽胜得漂亮,但仍有伤亡。自四月二十三日辰时起,便有伤员不断从关塞方向抬下,送入后方医帐。再过个多时辰,伤员渐多,医帐内已无法安置,皆摆于露天草地之上。

  由于早有准备,小天等人前几日又从晶州押了一批伤药过来,药材不缺,但人手明显不足。军医和药童们忙得脚不沾地,一日下来,竟连口水都来不及饮。

  江慈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有了一些经验,凌军医也对她颇为满意,简单的伤口便交由她处理。一日下来,上百名伤兵让江慈累得筋疲力尽。

  但亲眼看着伤员们能在自己手下减轻痛楚,听到他们低声道谢,江慈觉心情舒畅,劲头十足,直忙到子夜时分,方在凌军医的严令下回帐休息。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又惦记着煎药,重新回到医帐。凌军医正累得头昏眼花,也不再说她,由她忙碌。

  接下来的两日,留守牛鼻山的一万名长风骑分批清扫战场。由于天气渐转炎热,凌军医烧了艾草水,给长风骑服下,让他们将战场上的尸身迅速掩埋。又在战场附近广撒生灰,以防瘟疫。

  清扫战场的过程中,仍零星有伤兵被发现,陆续抬来医帐。这些伤兵因发现较迟,伤势较重,多数人医治无效,凌军医也有些束手无策。

  江慈看在眼中,焦虑不安,她知早一些发现伤兵,这些人便多一分生机,见自己经手的伤员们伤势稳定,便向凌军医提出亲上战场附近寻治伤员。凌军医思忖片刻,同意了她的请求,并将一套银针交给江慈,让她在发现重伤员时,及时扎针护住心脉,再抬回医帐救治。

  艳阳当空,晒得江慈额头沁出密密汗珠。她不敢除下军帽,也不敢象身边的长风骑一样拉开军衣,只得忍着炎热随长风骑们在牛鼻山附近清扫战场。

  当日激战,牛鼻山东西两侧皆是战场,魏军虽大部被歼灭,仍有少量逃往附近山野,长风骑追剿,各有伤亡,林间溪边,不断发现新的伤兵和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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