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应该是继承自父亲。只是和他父亲相比,姚谦墨俊朗中透着股邪气,笑起来会令人不安。
而如今,姚氏已经早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姚谦墨虽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对从商不敢兴趣,而是跑去学了法律。
姚露西的降临很显然是个意外。
一个不讨好的意外。
姚夫人无论如何不肯认她。
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在大学之前从未谋过面。
他们同年次考上Stanford,露西和我一样念商,姚谦墨念法学。
世界最高等学府,我也是在那里结实姚露西。
露西很特别,那时候的她,中文一字不会,爱结交华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师。
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靠可怜的奖学金度日。
我不会要胡欣给我的钱。
而她姚露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着各取所需。不料她这人难以应付,她对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后只得交付真心。
我们,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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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所谓避害
至于姚谦墨——
这人我与他不熟。见过几次。
第一次照面是在开学典礼,我刚做完新生代表讲话,下台便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人拦住。
那人用中文说,“你好,我叫姚谦墨。”
我用中文回,“麻烦让让路。”
“姚谦墨,法学院高材生,同梯次学生中第一个拿到JSD学位的奇才。”
我从当时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露西那里得知。
我听露西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虽然惊讶于含金量极高的JSD学位被一个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痞气的男人获得,但是我对这位姚谦墨,依旧是没多少兴趣。
然后露西说:“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等会儿会来看我。”
我听了差点便有些犯晕,弄不懂这人生际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露西慌忙地上前扶我。
然后我就真的晕了。
那时候我水土不服的严重,加上打工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脱水一齐来,我硬撑了一晚,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睡一觉,也就没太在意。
而对自己身体这么大意的后果便是,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付了医药费,还不够。
送我去医院的正是这位姚谦墨。那时候他打横抱着我跑,我抬头看他焦急的样子,这个长相俊美的有些邪气的男人,着急的时候眼神很沉的怖人,我的额头不经意磕在他尖利的下巴颌上,模糊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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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姚谦墨之间的交际仅限于此。姚谦墨这人,天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俏脸孔,这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主要原因。
姚露西有看价格不看菜色的习惯。
这个女人,永远这么活力十足。
我只点了一杯拿铁。
露西问我:“你回国准备干些什么?”
“我还没想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有姚谦墨这个外人在场,我不便多说。
“去环球集团吧!我可以求托尼优先聘用你,薪水优待。”露西建议。
我笑,不说话。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露西当然知道我的沉默,便是拒绝。
托尼是露西的未婚夫。四五十岁。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几次,在与露西约吃饭的时候也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有魅力到足以令人猜不出他的年纪,可是露西选择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很意外。
我曾问过露西为什么选择托尼。虽然托尼是个颇有风情,但毕竟露西条件很好,没必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这么多的男人。
露西却说:“我从小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有点恋父情节并不奇怪。”
“林为零从不靠男人。更何况……那还是你的男人。”
我喝一口拿铁,看着露西答道。
这样说似乎引得露西不高兴,可是我没办法。我不懂得怎么逗人开心。
我真的把她当朋友,也就更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试着转移话题,便问露西:“我想尽快找套房子,从酒店搬出去。你有什么好介绍?”
露西还在计较着我拒绝进入环球的事,她没有搭理我。
“你要什么样的房子?”姚谦墨接了我的话。
“简单点。离滨海金融中心近点。交通要方便。”
“我有一套公寓想要转租。户型不错,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说,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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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所谓麻烦
接近凌晨我才被放归房间。
露西是话很多的人,她对我短暂的不满转眼间就消失殆尽。她的思维跳跃,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乐此不疲,且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听众。我只要适时“嗯。”“是吗?”或者摇头点头就足够。
露西的插科打诨,维持到她哥哥姚谦墨离开。
姚谦墨那时候接了个电话,刚开始用英文,看我们一眼,突然又转成日文。有些蹊跷。露西听不听得懂日文我不知道,我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那好吧。你先回去。你有我家备用钥匙吧?”
“谢谢亲爱的。”
不知他这是要去赴哪位佳人之约。我看着他挂电话后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好奇。不过姚谦墨离开,方便我打开话匣子:“我几天后要去恒盛面试。”
露西拄着头,胳膊肘支在桌上,挑眉看我,沉默片刻,说:“你考虑清楚了?”
我点头,然后低头喝咖啡。咖啡已经冷了。冷咖啡,即使再甜也很涩人。露西耸耸肩,“你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反对我进恒盛。之前我就把自己和恒盛的关系挑明了跟她讲,她虽然单纯,可人和人之间的那些个尔虞我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我进入恒盛,并没有考虑有没有胜算的问题。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试一试,不甘心。
“祝我成功?”我举杯,那杯冷掉的拿铁忍着反胃灌进嘴里。
她也举杯。
红酒,颜色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红酒的红,是代表“掠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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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选了一身阿玛尼的黑色套装,想要给面试官一个好印象。阿玛尼这个牌子其实不适合女人穿。挑剔的制式,精简的剪裁,很容易把人的锋芒掩去。
我在酒店的穿衣镜前反复看着一身黑色阿玛尼的自己。
很满意。
眼睛里的锋芒,配上一身霸气却又勾勒出女性线条的黑色,卷发自然带出的妩媚,两厢中和。天衣无缝。
一个女人,一个聪明且厉害的女人。
“林小姐,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在华尔街谋得高位。你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发展?”
我笑了,看着面前这位面试官。比我想象的要年轻。我原本以为,能坐上恒盛首席操盘手的,必定是个见过大风大雨的老辣角色。
面前的李牧晨,这张清雅的年轻面孔,眼睛却隐隐藏着睿智。
“睿智”这个用来形容年迈智者的词,用在李牧晨身上,丝毫不给人突兀感。
越是这种公式化看似毫无创新的问题越难回答。答不到点上,会显得自己很没脑子;答过头了,又会显得跳脱。
“如果我说,我要爬上恒盛的至高位。您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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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所谓八卦
听我
开这么嚣张的玩笑,那双眼睛里一丝诧异一闪而过。这个人的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不明显,但足够我看清。
他在笑我不自量力。
我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不自量力。可是我喜欢这种预测不到结局的商场游戏。我有勇气,不怕粉身碎骨。
当然,这一点这个人不会明白。虽然他很精明,可惜他不是我,不是林为零。除去开头一段小小插曲,整个面试过程很顺利。
结束时,他站起来,“恭喜你,林小姐。”
我们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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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部分给我一个办公室,不大,可以看到外边的街景。
看着写着我名字的金属模板出现在门上,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呆在安静的办公室,许久,我的心脏在静默中渐渐升出一丝恐惧。
进恒盛,我也害怕。怕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之前就被人识破身份,遣出公司。或许我该换个名字?——
我这么思忖着。
可是转念一想,我摇摇头:这又不是拍警匪剧,难不成要我弄个假身份,捏造另一个我出来?
我笑了笑。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太压抑了。很少笑。其实像现在这样笑笑也好。苦涩的,不甘的,沉重的,哭不出来,笑出来也好。
这时,有人敲门。我唤一声:“请进。”
应声进来的是臣总监。精明厉害的女人。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韵味。
“林小姐,这是我们部上季度的年基。还有这份,内部运率详单。希望你明天之前能把它们统计出来。我要详尽的统计表。一式三份。”
一来就分配这么重的活,真是资本家嘴脸。我尽量牵起一抹标准的微笑,“明天吗?行,我做好,明天给你送去。”
我接过她带来的年基和详单。两样加起来厚厚一叠。
刚开始看的时候我有些纳闷,现在电脑操作这么方便,这么大的公司,统筹的任务一般都交给网络操作员,HR方面应该调配的很好,无需我这边来处理。
这种原始的纸质详单,几乎可以做文物。
“有什么疑问吗?”都已经走到门口的臣总监去而复返,看着我。
她不寻常的试探神色正对上我暗自的疑问。我顿时了然。她在试我的工作能力。
“没有。”我笑给她看。
这样的上司,喜欢听话,聪明,吃苦的员工。我会努力够着这一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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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谦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为统计表的事焦头烂额。
我看看表。
今天说好去看房子的。可一整天,我忙得连饭都忘了吃,怎么可能记得要去看房子?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就不去看了。抱歉……”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少顷,挂电话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忙音。我被他这样子一声不吭地撂了电话,不觉愣了愣。
虽然抱歉,可是被这么无缘无故挂掉话,我也难免生气。
可我连骂几句脏话的时间都没有,又继续埋首于满桌白花花的详单中。来不及生气,继续工作——苦命的打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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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所谓偶遇
我忙了个通宵,之后太累便趴在办公桌上。我原本只准备小憩一会儿。可我再醒来的时候,匆忙看一下时间——已经早上8点多。
办公室外,一派早间刚开始工作时特有的精力满格的气息。
幸好统计表已完成的差不多,我收拾好凌乱的桌子,含一片泡腾片。看看表,还有时间去犒劳一下自己饥饿的胃。
我拎了包就走,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开门时看见玻璃上反射出的那张脸。
我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几乎要惊呼出声。
这张脸——
头发凌乱,眼睛浮肿,脸侧是睡觉时压出的红印,红通一片。嘴上的唇彩缺了一小块,唇形显出另类的弧度。
我花了些时间补妆。等到那张脸动人到足够摄人心魂了才出门出去。
恒盛中层的上班时间是9点,高层不定期来公司,一般会10点到。
我不想碰到什么人,有些资历老的世伯认得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一路做员工电梯下到一楼,我发现自己方才的担忧纯属多余:高层人员都是乘外壁透明的景观电梯上下,与员工不会碰到面。
出了电梯,我径直向服务台走去。我想去问问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餐厅,我的胃饿了两餐,这一餐我得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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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从接待员手里接过纸条,低声道谢。
纸条上画出了餐厅的方位。很容易找。
“这间餐厅的蛋挞很有名,好吃又实惠。”接待员很热心,连这个都告诉我,服务态度一流。
我回她一个笑,向大厅外走去。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本来只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可就是这该死的一瞥,我脑筋瞬间僵化,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胡骞予——这个名字蓦地窜进我的脑海。
“胡总早。”有毕恭毕敬打招呼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惊醒了我兀自神游的思绪。下意识地低下头,乞求他不要往这边看。
没有声音。
我正要感慨有惊无险,脚步声却蓦地响起,并向我靠近。
沉稳的脚步声,从听不见,到听见一点,最后,一双样式考究的黑色皮鞋停在我眼前。
短暂停留后,终于绕过我,走开。
胡骞予走到了我身后,离我,应该很近,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背部传来的热度。
“胡总。”是刚才热心地为我画路线图的接待员的声音。带点胆怯,又有莫名的兴奋。
“嗯。”
我不太清楚这声音是不是属于胡骞予。
7年前的那个夜晚,胡骞予那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低沉的嗓音,还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而记忆中的属于胡骞予的声音,和此刻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男声渐渐重合,直到合二为一:
“记住,你是恒盛的门面。所有人一进恒盛,看到的不是其他,是你。工作牌这样歪七扭八的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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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所谓婚戒
他这是在教训人?如果不是,那严厉的言辞从何而来?如果是,那语音中不自觉的微微笑意,又是什么?
我突然就想到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如何做一个绝顶上司”。秃顶的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俄式美语,声音急缓适度:
“威严与亲近并重,是成为一个至高位者的必备条件。”
威严与亲近并重的绝妙演绎,不就是胡骞予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恩威并施,从简简单的的一句话中体现。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忘了紧张和惧怕,冷静分析起这个上司恩威并施的手段来。等到我再忆起自己现在处境危险时,胡骞予一行人已经离开。
服务台的女孩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太过兴奋,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