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她眼中那抹落魄是出于“露西”这道阻碍,便这般跟她解释。
这个男人……
“是……真的?”他吻一吻她的额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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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所谓协议
?午饭时间胡骞予约林为零共进午餐,地点选在恒盛旗下的酒店,中式料理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显然是胡骞予包了场。最新更新:风云
其实这万万不必,每一张桌子周围都有中式的屏风作隔断,檀香味飘散在这**的空间内。
侍应生不时地上菜,服务时训练有素,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一时间整个隔断内幽静非常,细微的咀嚼声与碗筷碰击声回响。
两个人几天没见,都忙,胡骞予自己忙得团团转,又要防着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要给他的帮助。
他要她花时间去订蜜月选钻戒,新加坡这边的离婚手续差不多了,便去拉斯维加斯注册——他对她这么说,无非也就是不想她多管恒盛的事。
为零知道他推了原来的行程安排,抽出时间来和她一起吃午饭,一定有话说,但他自从落座了以后,要么只看菜谱,要么低头饮茶,现在也是低着头关注着菜式。
胡骞予的沉默有些异常,为零轻易便联想到是什么事,她也不作声,细品美食,不搭理对方。
胡骞予夹了个伴着白松露菌的炒桂花翅到为零碗里,随后放下筷子,拿餐巾印一印唇“刚空运到的松露,你试一试。”
他这么说,她便乖乖地试味道。
“怎么不说话?”
为零笑得有些勉强“有点累。”
他看得出来。她眼睛不像前几天那样泛着熠熠水光,眼睛下边淡淡的黑眼圈因着皮肤白皙而看起来更明显。
他伸手抚摸一下她的眼睛,然后是脸颊,她的皮肤有点凉,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手掌心正契合着她侧脸的弧度,她便轻轻靠在他的掌心里,眯上眼微微蹭了一下。
“我昨天回家看你都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是不是病了才觉得累?你脸色不好。”
“你回了家?”
“对。”
胡骞予见这个女人刚有些回暖的脸色又变苍白,低眉想了想,说“这里环境怎么样?”
为零坐直了身体,他问这句毫不相干的话,她看了看他,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望不见底。
“还行,只是……”古朴,幽静,环境算是极好的了,“……你包了场,这里显得太冷清。”
胡骞予抬起了头,轻笑一下“我包下这里,是因为怕记者又拍到什么大做文章。”
顾左右而言他——迎视这个样子的胡骞予,为零有回到他们曾经针锋相对那段时间的错觉。
不过既然他终于肯说到“记者”了,为零便懒得再同他绕圈子“你应该问过池介了。没错,是我要他配合演这场戏的。”
“……”
“你约我到这儿来,是想我跟说什么?”
“……”
“或者,我该这么问,你想要我跟你说什么?需要我道歉么?”
她一口气说了挺多,他轻笑,又不规矩地抻手过去捏一捏她的下巴,胡骞予拿起筷子夹了个拇指甲背大小的虾丸,塞进她气愤的微张的口中,堵住她的话头“看来你是没生病,现在你挺生龙活虎的。”
为零接过筷子,没有接话,有些颓然地咀嚼。
面对他,她总是败下阵来。
从没漂亮的赢过一次。甚至,每每都遭他利用……
他亲亲她,蜻蜓点水一般。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在看着彼此。
胡骞予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次就这样吧。不过,还是得跟你说‘下不为例’。你没考虑周全,你这样是帮我,却是给我惹了麻烦,帮了倒忙。”
他只是习惯性地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说话。她的眸子颜色稍浅,很淡很淡的褐色,可是如果远一些看,却又是让人觉得异常的黑白分明。不只是何故。
然后他有些愕然地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他很熟悉的情绪。
这个女人在怀疑和挣扎的时刻,眼中都会迅速掠过这抹淡色。他目光再低一些,便看见了她欲言又止一般地张了张嘴。
她有话未说。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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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骞予整理了情绪,等待她说话。
为零将鬓发拨到耳后,稳定了心绪。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胡骞予脸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又咬了咬唇,她才说“我知道。”
胡骞予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呆她竟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呆怔之后他不得不开始仔细审度面前这个女人。他微眯着眼看她,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胡骞予还是无法理解。
“……”
胡骞予说笑一般反问“难道你本来就想跟我对着干?你不是要帮恒盛度过难关?”
“……”
“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吧?”
他笑的有些狼狈,为零有些不能承受,却不得不逼迫自己迎视他,它语速缓慢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
“你哪来的资金反收购姚氏?”
胡骞予倏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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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零看着他将不可思议隐藏的错漏百出的表情。他被她说中了心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你又是怎么知道要对付恒盛的是姚氏的人?”
胡骞予在这一秒钟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脸,从眉心到嘴唇。她内心挣扎,他看得见她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林为零有些无措地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忽的现出一副慵懒无谓的样子,他吃定她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出现在他的脸上,取代方才的错愕。
他稍稍斜靠进椅子里,双手背到脖子后轻轻托着,他说“为零,你站在我这边的不是?”
林为零蓦地站了起来,筷子一摔,“乒”地一声撞在瓷器餐盘边缘,汤汁溅起,胡骞予手工定制的西装上溅上几点污渍。
“我是不是该对你说恭喜呢?你杀了个这么漂亮的回马枪,姚氏的人只顾盯着恒盛,被你玩的这一手声东击西耍的团团转,甚至没有发现整个姚氏都快要进了你胡骞予的口袋!”
他不回答。
林为零绕过他往外走,不无意外,被他拽住手腕,他力气大,每次用劲都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这次也一样,林为零吃痛地皱眉头。却不回头看他。
胡骞予声音低沉,他说的很慢,所以每一个字都跟敲在了为零心上一般“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骂我,卑鄙无耻?
你是不是觉得我又一次利用了你?
你觉得姚谦墨,哦,对了,还有你的好朋友姚露西,都是善类是不是?
他们设计陷害我,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才是身不由己?”
他也没有看着她说,一直盯着前方虚空的座位。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以为他说完了,咬着牙忍住一切的心思。
这个男人巧舌如簧,没有真心,黑白颠倒——他还想怎么样?还想要她信任他?
他是不是以为她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只顾着看恒盛被推倒风口浪尖地遭受着各种非议与猜忌?
他真的以为她就这么蠢?
她爱他,因而熟悉他,他那么隐秘地收购动作,甚至为了掩人耳目,短短的午间休息时间都要利用到出国与姚氏企业的股东谈判,详谈收购事宜。
他这几天这么忙,不就是在忙这个吗?
哦,不对,他收购姚氏的企图,大概早在他娶露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谋划。
这个男人有多么恐怖?
她真是后悔,怎么会连他对托尼下狠手她都原谅了?她以为他会改的,会就此收手的!可他大概从没那么想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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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托尼告诉她,要她注意胡骞予近日来的动向,大概她还得被他蒙在鼓里。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跟她说,是怕她会把这个秘密转告姚谦墨吗?
这根本就不是他信不信任她的问题。
“你说完了?说完了就放开……”可他又继续道“或许,你该联络一下你那个假死的父亲。
问问他,我的资金从何而来。
问问他,为什么要和我达成同盟,要把姚氏并购进来。
问问他,姚亦琛当年为了得到林甚鹏的优待都做了些什么?除了设计分开了他和你母亲,除了把你母亲送进了林宅,他还做了什么。
问问他,当时恒盛的董事局是在谁的打压之下对林甚鹏见死不救……若不是我母亲,恒盛早就已经是姚家的了。”
林为零忽然挣扎起来,沉默着要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来。
胡骞予忽的大笑一声,猛地一拽,她便跌撞在桌脚。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了眼重心不稳滑倒在地的林为零。
她在哭。
她竟然在哭……胡骞予脸上筑起的坚硬片片瓦解。
他觉得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哭得这么悲痛过?
哦,对了,胡骞予终于回想起来那时候这个女人滚下楼梯,孩子没了,她当时明明昏迷,可是当救护人员在救护车上对胡骞予说孩子保不住的时候,她仿佛在昏迷中听见了一般,就是那样闷声的剧烈的哭泣。
那时候她抓着他的手丝毫不肯放,大概是恨透了他吧,指甲割进他的皮肉,现在还留着浅浅的疤痕。
胡骞予蹲下了身体,用手替她擦泪,动作集锦轻柔,他觉得委屈。
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她却不跟他说,要他自责一辈子。
现在,她这样子哭泣,却不肯让他听见一点哭声。
哪怕她只是哭出了声音来,她也不会那么痛,他,也不会那么痛。
她打开他的手,不准他碰自己。他没有垂下手,反而拥抱住她。
她没有力气啊,推不开他,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却又轻柔至极。
他说“怎么?你是要我感激姚家吗?感激他们,感激他们做了这些,所以才让我和你有这么多牵扯,才会磕磕绊绊的分不开彼此的命运……”
为零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哽噎,无法自已,“托尼他……”
“你去问问托尼,他有没有告诉我,你知道我差点害死了他,你到最后却还是选择要原谅我。
还有,
问问他,为了得到他的资金,我和他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的车祸是一场戏,托尼和我联合导演的一场戏,对不起……
你要恨我,就恨……别离开我就可以。
我说过的,你不能离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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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全文完结
?“你……”林为零想说话,开了口才发现语不成言,喉间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
胡骞予剪紧双臂,把她禁锢进胸口,她不再试着挣脱,他也不松手。
可是她依旧得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东西隐瞒对方,她想是该说明白的。
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状态,只会把彼此的心拖的更疲累。
“你对姚氏下手的事,是托尼告诉我的。”
托尼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已经放弃了么?依照李牧晨的说法,托尼不是准备抽身事外,不再过问新加坡任何事宜了?
托尼欺骗她,她可以理解,因为托尼必须顾虑她和胡骞予之间这混乱的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要欺骗李牧晨?
托尼和姚家、林家、胡家的恩怨,李牧晨完完全全是个外人。托尼何苦要欺骗李牧晨?
胡骞予的手似乎有了一丝的放松,可是刹那间他又抱紧了她。
他对此不做任何解释。
“李牧晨还在欧洲替他打拼,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李牧晨知道自己被欺瞒的那么惨,还会心甘情愿为他办事?他不是指望着李牧晨替他看着偌大家业的么?”
胡骞予只是扯了扯嘴角,她被他抱着,看不见他略有些无奈与讽刺的笑。
无奈的是,托尼这个人,太可怕,他身边的人被他算计和利用了个遍。李牧晨有多少斤两,值不值得信任,托尼看的比谁都要清楚。
而,讽刺的是,这个女人原来还被蒙在鼓里。
但胡骞予并不准备告知她。她被这样瞒着,也好,她并不如这些男人强大,她如果知道了真相,本就低落的情绪,不知又该有多少恶化。
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露西。
托尼大概也是因为有了这一层考虑,才选择不告诉她。
可胡骞予无法理解的是,托尼把他想要吞并姚氏的事告诉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为零只知道此刻这个男人又不说话。
他对她,依旧没办法和盘托出。
林为零身体都被他拥抱地疼痛起来,她能怎么办?他不松手,不放开她。她觉得自己是被禁锢了,不仅身体,连头脑和心都是。
困在了这个男人的囚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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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彼此之间沉默的是胡骞予的手机。因为此时太过安静,手机震动声分外明晰,胡骞予的手臂松动,扳住她的肩看看她的脸。
她没再哭了。很好。
他起身将为零拉起来。转身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看号码才接起。
胡骞予和对方通话时间不长,为零没有心思听他们说了什么,她取出镜子补妆,眼泪晕开了她精致的妆容,她看自己的脸,觉得快认不出自己,一时有些慌神。
这边,胡骞予已经断了电话,他下午还要见姚氏的股东,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与她吃午饭,却不料搞砸了。他看看林为零,这个女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他的视线惯有地具备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林为零放下了化妆镜,并无意外地与胡骞予对上目光。
胡骞予垂下颈子,自然地收回目光,他说“抱歉,搞砸了你的午餐。”
“……”
“我今晚会抽空回家,我们一起吃晚饭?”
“……”
他走到她面前,习惯性俯身吻一吻她的额头,“我现在得走了。晚上见。”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她叫住。
“我的护照还在那里,你……”她看得见他眼中的自己,他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深沉的夜,那里面藏了太多秘密,他表现在外的所有喜怒哀乐又有几分是真?
他抱得她那么用力,又有几分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