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儿的母父在哪里?为什么母父不来看童儿?母父不喜欢童儿吗?
楼清羽见儿子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渐渐有漫上水雾的趋势,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你母父最喜欢童儿了,只是他
现在很忙很忙,没有时间来看童儿。
那母父忙完了,会来看童儿吗?
楼清羽虽然已经与迦罗炎夜决裂,却绝不会在儿子面前说他坏话。在他心里,迦罗炎夜无论怎样,都是一个无可厚非的好
母父,只是对于儿子的问话,他却无法回答。
童儿只想着母父啦?有爹爹在不好吗?楼清羽一边说,一边往儿子身上泼水。
童儿到底是个小孩子,被爹爹这么一闹,登时又欢畅起来,在浴桶里笑得天翻地覆。
父子俩好不容易洗完澡,楼清羽用薄被裹着儿子,把他夹在胳膊下,一边喊着:童儿要飞啦!童儿飞走啦。一边冲进卧
室。
童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小手小脚在被子外面乱踹。
楼清羽把儿子高高举起,扔到床上。童儿一个打滚,光溜溜地钻进了大被窝里,猫成一个小圆包,还自己叫着:童儿
不见啦!爹爹找不到童儿啦!
哎呀,童儿不见了,糟糕啦!
楼清羽作势在屋里寻来寻去。童儿偷偷掀开被角,看见父亲团团转的样子,笑个不停。
楼清羽猛地停住身子,指着大床叫道:啊!爹爹找到啦!原来童儿在这里。说着扑了过去,父子二人滚作一团。
这是他们一大一小每天晚上必做的游戏,每次都乐此不疲,直笑闹到浑身发软才罢休。
好了,该睡觉了。童儿今天想听什么故事?爹爹还给你讲《小王子》好不好?楼清羽给儿子盖好被子,拍着他的小身
子道。
谁知童儿望着他,忽然眨了眨眼,道:爹爹给我讲讲母父吧?
嗯?楼清羽微微一怔。
我母父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很好看?
这......楼清羽迟疑了片刻,想起迦罗炎夜那张英俊凌厉的面容,微微失神。
他仍然记得当年在凤鸣谷的小林外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时迦罗炎夜一身金色盔甲,大红披风,骑在高大雄俊的狮子骢
上,威风凛凛。
阳光从他身后逆射,将他整个人圈在阴影之中,但那双凌厉美丽的黑目却好似最尖锐的利剑,直直射来,让他一瞬间紧张
得无法呼吸。
那样夺人的气势,那样高贵的身姿,楼清羽永远不会忘记。
在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带着慑人心魄的力量,让人热血沸腾......
爹爹!爹爹!
楼清羽回过神来,道:好看......你母父很好看。
童儿闻言,眼睛一亮,追问道:那母父是不是比岚叔叔还好看?
楼清羽望着童儿那双和迦罗炎夜相似的眸子,慢慢沉吟道:......不,你母父不是那种好看,是......是很了不起的那种好
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童儿眨着眼睛,母父很了不起吗?
嗯,很了不起。很多人都听从他的指挥,都很敬畏他。
童儿似懂非懂地说:那他是个大英雄吗?
......嗯,是的。他是个大英雄。楼清羽幽幽叹了口气。
对很多人来说,迦罗炎夜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从前他是大齐国的军神,而如今......他更是大齐国最最尊崇、最最不可冒犯
的天神。若说他是个大英雄,也不过分。
童儿此时已经展开了无限遐想。长得很好看又很了不起的大英雄母父,是什么样子呢?好想见一见啊......
这是童儿第一次在楼清羽面前提起迦罗炎夜。他年龄虽小,却远比其它孩子早慧,生性敏感,但很放得开。他脑子里对大
英雄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都是从爹爹给他讲的故事中朦胧形成的印象。
在小孩子的心中,无论父亲怎样形容,对母亲都有一种美丽的幻想,童儿也不例外。因此在他小小的脑海里,他的母父还
是应该和其它孩童的母父娘亲一样,是个温柔美丽的代名词。
他打个哈欠,又问道:那母父身上是不是也很香?也很软?抱起童儿来像岚叔叔那样舒服?
楼清羽见他如此困倦,却仍然喋喋不休的追问,不仅心下一酸,轻轻抱着他拍抚道:是啊,你母父抱着童儿也很舒服。
童儿小时候最爱在他怀里,只要他抱着你,你就不哭不闹,一直对着他笑......
童儿的眼睛已经渐渐合上,楼清羽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凝望着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转眼到了夏暑,童儿的四岁生日也快临近了,楼清羽算一算,从他带着童儿离开炎夜,竟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年。
因为有童儿的相伴,楼清羽丝毫不觉时间给他带来的漫长和艰辛,反而充满了乐趣与快乐。可是将心比心,却总是不由得
想到,迦罗炎夜又是怎么度过的?
失去了童儿,他必定是愤怒和伤心的,可是楼清羽却绝不能把孩子留在那里。
楼清羽从不后悔,不论是离开迦罗炎夜,还是带走童儿,他都丝毫不曾犹豫过。只是偶尔想到秋儿和司锦,不知他二人下
落如何,对他们倒是十分的担心和愧疚。
当时若不是司锦在书房偷听了迦罗炎夜的谈话,也不会知道他竟派了刺客去京城。楼清羽闻讯后大惊,可恨这个时代没有
电话、E-MAIL之类的传讯工具,他又处于迦罗炎夜的软禁之下,想通知也不成。
他明白迦罗炎夜这场起兵,与迦罗真明就是生死相搏。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理。楼清羽再如何与迦罗真明交好,但若论取舍,纵使千般内疚万般无奈,
他也肯定是站在炎夜这边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迦罗炎夜竟把楼清翔也列入了刺杀名单。
楼相纵横朝堂二十余年,门生无数,虽不曾拉党结派,但盘横错节,势力也不容小觑,迦罗炎夜若是拉拢不成,必定想办
法打压铲除。楼清羽虽不知楼相策略,但以他对这个父亲的了解,必定是站在迦罗真明这边的。如此一来,双方对垒是早晚的
事。
楼清羽若是保持沉默,舍家弃友,作为迦罗炎夜的爱人,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是楼清羽做不到。
北郡王已经一步步逼近京城,迦罗炎夜却陈兵江南,按兵不动。楼清羽知他打算坐山观虎,渔翁得利,他派去的刺客想必
也是要嫁祸北郡王,让双方激战更加恶化。
迦罗真明自登基之后便军权旁落,谁也没有想到先皇一向倚仗的大将军赫战连,竟是站在北郡王这边的,如此一步走错,
便步步落了下乘。
楼清羽不由回想起三年前。
当时迦罗炎夜将他软禁在裕阳王府,自己带着大批人马去了翼州找林贤王共谋。楼清羽自听说刺客之事后就一直忧心如焚,
再看到当时的形势,只觉迦罗炎夜每一步都极为谨慎,共鸣者甚多,显然策划已久,只怕用不了多久,天下真能让他拿下来。
楼清羽看明形势,心里不喜反忧。若是迦罗炎夜情况不妙,前途堪忧,他反愿意留下来和他生死与共,但情势却恰恰相反。
战况每一天都对迦罗炎夜有利,且当林贤王将独生爱女送与迦罗炎夜为妃的时候,楼清羽更加确定,打着平定北郡王叛乱
名义起兵的迦罗炎夜,进退有路,早已给自己留下了余地。
如此一来,楼清羽便下定决心带着童儿离开。
若是迦罗炎夜成功了,他便是一国之君,而楼清羽绝不能把童儿留在那里。那里是世上最大的牢笼,是世上最最污浊与无
情的地方。
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那里长大,哪怕有最疼爱他的生身之人的保护与庇佑,但面对权力与欲望的枷锁,童儿也必定会像
个扭曲的树苗,在风雨中失去原本的方向。
而若是迦罗炎夜失败了,便要退回遥西作一方蕃王,只怕永生永世进不得京畿了。楼清羽自己无所谓,他愿意陪着迦罗炎
夜同甘共苦,可童儿届时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送往京城作质子,也许有生之年他们父子都很难相见。
楼清羽心里反复盘算,无论如何,哪一条路对童儿都是他所不愿见的。何况京中的父亲和兄弟,一直让他惦记不安。而让
他下定决心的,却是迦罗炎夜在翼州纳林贤王爱女为侧妃的消息。
楼清羽承认自己当时狠绝,可那种情况,人被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妃,院外有王爷的一队侍卫轮流把守,城门晚上酉时三刻准时关闭。司锦报告裕阳的形势,道:我们若要离开这里,
必须注意城门的关闭时间,保证我们既能顺利出城,又要有足够的时间出去后暂时不会被人追上。
楼清羽道:既然如此,我们从城外离开如何?
城外?
楼清羽淡淡一笑,王爷出行在外,王妃和小世子为保王爷平安,特去城外大雁寺上香祈福。谁知小世子突然发起高烧,
不能移动,在寺庙留宿一夜。你看如何?
司锦眼中精光一闪,垂首笑道:王妃好计谋。
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只怕要辛苦你了,司锦。楼清羽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离开也要如
此用计。
楼清羽让司锦在城内秘密租了一间小院,里面置办了许多食物和生活用品,然后让他雇了四辆马车,从初五到初十,每夜
二更到五更在城外大雁寺山脚下等候,如果无人前来便自行返回。
如此筹划好一切,楼清羽便以为王爷上香祈福为借口,带着童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雁寺。因为行出突然,而且说好当日
即回,因此只带了府里一半的侍卫。
中午时,楼清羽给不满周岁的童儿吃了一点能让人发热的药,到了下午果然发起烧来。找庙里的大主持看了,说烧得厉害,
最好不要妄动。于是安亲王妃一行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半夜大雁寺突起大火,庙里一片混乱,待灭火完毕,却失了王妃和世子的身影。众人大惊,连夜搜查,发现山下有四辆马
车曾趁夜向四个不同的地方疾驰而去,立刻分散了大量兵力追查。
而那时,楼清羽却带着童儿和司锦,坐着秋儿驾驶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城里。
他们在城里那座荒僻的小院住了两天,然后再乔装出城,安亲王府的兵马都走在他们前面,根本没想到他们居然返回了城
里。
本来一切顺利,谁知他们刚刚离开不久,迦罗炎夜竟连夜带人赶了回来。
楼清羽本以为他在翼州刚纳新妃,又正与林贤王共谋大策,脱不得身,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跑回来。
迦罗炎夜问过事情经过,立刻便起了疑心,因此命原先追踪的人马即刻折返,重新沿路搜查。
楼清羽在撞上第一波折返后重新搜查的人马时,就知道情况不妙,好在司锦精通易容之术,楼清羽未雨☆奇书网の★绸缪,让他给众人
化了妆。只是童儿却不易伪装,楼清羽索性就将他放在篮子里,盖上布蒙着,让司锦大大方方的挎在手臂上。
果然,人都有视觉盲点。那些侍卫将马车上上下下查了个遍,却无人想到看一眼那个大肚子双儿手臂上的篮子。最后确认
他们确实是返乡探亲的一户普通人家,收了楼清羽悄悄塞的银子,将他们放行了。
事后司锦和秋儿都出了一身冷汗,司锦颤声道:王妃,您真是太了不起了,您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搜篮子?
楼清羽将睡得香呼呼的童儿从篮子里抱出来,也长出口气,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搜篮子,我只知道,越是明显的东
西,人越是容易忽略。说着又拍了拍睡梦中的儿子,笑道:还好这小子乖,吃饱就睡,打雷都轰不醒。
司锦笑道:小世子是有福之人。
第十八章
就这样楼清羽装扮成一老翁,带着儿子和儿媳一路向北行去。只是越到后面,搜查的越紧。
那日司锦突然对他道:王妃,我和秋儿商量过了,现在我们一行四人目标太大,而且我和秋儿只能拖累您,不如大家分
开行动,在某处会合,这样比较容易躲过王爷的搜查。
分开走?
是。
楼清羽看见一旁的秋儿神情坚定,显然已经和司锦商量妥了,再看了看低头抚摸自己腹部的司锦,迟疑道:可是你现在
这样子,若是出了什么事......
秋儿道:少爷,您不必担心,司锦是我的人,我会照顾好他,现在您和世子的安危最重要!若是被王爷找到,您的处境
堪忧!
楼清羽微微一愣,没想到秋儿说出这番话来,感慨道:秋儿,你长大了。
秋儿小脸一红,握紧司锦的手,道:少爷,秋儿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永远在您的庇护下生活。秋儿也想为少爷做点什么!
楼清羽看着他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是那二人态度坚定,楼清羽分析形势,也觉得分开行动会更
好一些,便与他们约好一个月后在江北的应州相会,到了那边,便暂时脱离了迦罗炎夜的势力范围。
谁知一个月后楼清羽先行到达,却在约好的地方整整等了一个月,仍是不见司锦和秋儿的踪影。
楼清羽忧急如焚,却无法再回头去找。直到京畿被北郡王围困,迦罗炎夜不日要挥军北上的消息传来,他再也等不得,只
好带着童儿匆匆上路。
当时大家都带着亲眷向南逃难,只有楼清羽带着孩子向北急行,一路上的艰险自不必多说,越靠近京城,形势越混乱。
楼清羽半路上碰巧救了遇险的白岚一命,知道他的老家就在这祥和村,便顺势送他回来,将童儿托付他照顾,一个人潜入
了京城。
那时由于迦罗炎夜的金甲大军已经逼近北方,北郡王发狠攻入了京城,逼迦罗真明退了位,自立为皇,京里动荡不安,人
心惶惶。
楼相被软禁在府内,楼清羽在外潜伏了几日不得入内。
那日傍晚,他正倚在小巷的阴暗处向楼府大门张望,忽然身后有人靠近。他迅速回头,却见一戴着斗笠的人打了个手势,
小声道:三少爷,是我!
姚管家?楼清羽一听声音便辨别了出来,正是相府里的大管家,当初带他离开乡下的姚进生,不由惊疑不定。
小声。少爷跟我来!
姚进生带着楼清羽左转右弯,悄悄来到城南一处荒僻的院落,进了屋,摘下斗笠道:三少爷是怎么进城来的?
楼清羽盯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父亲呢?大哥二哥都怎么样了?
姚进生叹了口气:三少爷不必疑我。半年前相爷便看出情势不对,遣散了大部分家奴,让我去楼家宗宅通知大家避难,
并带了正房几名嫡侄去了沿海苏江,送他们上了二老爷的商船,待他们随航启程后才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当时北郡王已经逼宫,情况危机,相爷交代了我些事情,让我不必再回相府。可我还是忍不住回来看看,谁
知相爷已经被软禁了。
楼清羽奇怪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姚进生笑了笑,道:姚某不才,虽是一介书生,却还有几分长才,实不相瞒,姚某最善于辨人,无论是擦肩而过的巷街
走卒,还是一面之缘的达官贵人,都能一眼认出。
三少爷虽然化了妆,身材也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但姚某仔细辨认,还是可以认出。尤其是......
他笑了笑,道:尤其是三少爷的眼神,无论怎么伪装也是不会变的。姚某观察了两天便确定了,直到今日才找到机会与
您相认。神秘哦谁
楼清羽钦叹道:想不到姚管家还有这本事。
姚进生正色道:三少爷,您不该回来。当日相爷交代我的事,其中一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