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封闭住了自己,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入,因为他不配。
直到许连琅的出现,他才慢慢明白过来,他是可以的,他或许也值得别人的疼爱,这几月他甚至于是带着讨好的,在求着许连琅不要那么快的收回对他的同情。
但现在都变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成了隐形的雷,只差了点燃的那一瞬间,将他炸的魂飞魄散。
他无比卑劣,嗜血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于想和许连琅死在一起。
这样一切都了结了,这样她就可以永久了守着他了。
万生皆苦,他尤其苦。
人生本就无可留恋。
匕首太过于锋利,他脑子里各种念头在疯狂叫嚣,匕首在手掌中翻飞,刀刃先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那流在船板上的血,都是他的。
疼痛让他清醒,他似乎是听到了许连琅的声音,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手下的身体温热,脖颈的青筋暴露在他眼底,他想,这一刀下去,鲜血喷发,场面一定好看。
但然后呢,身体凉了,人僵冷了。
如果换成许连琅呢。
那一瞬间,他痛苦的整个人都在痉挛。
不行的,他舍不得,他那里舍得,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伤到许连琅。
然后,他就听到,“路介明,你好可怕。”
是许连琅的声音。无数次他都想将这声音牢记,好让自己能够一瞬间准确无误找到她。
但此时,他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完了,天好像要塌了。
他的希望,要走了。
人影寂寂,芦苇荡旁野草已经长出一大截,脆生生的,万物初生长。可惜天太黑,谁都没能瞧见。
许连琅只用了片刻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一切。
她无甚惊讶,甚至于觉得,应该是这样啊。
是了,这样的路介明才该是路介明。
这样的,才是完整的他。
许连琅觉得呼吸又湿又冷。
一时静止,最先打破这份逼人至死寂静的是缓过一口气的李日公公。
见到许连琅,他那被抹布塞住的嘴,努力发出声音,因为抹布太大块,又塞的太里面,他“呜呜呜”出来,嗓子眼都是呕吐的反意。
许连琅提起裙摆,船停泊的地方与岸边有段小距离,浅浅的水洼她一脚迈过去,鞋袜全湿。
她上船的时候,脚下生滑,趔趄稳不住身形,那匕首掉落的地方就离她的脚尖半寸之远,她步伐不稳,险些脚侧碰到那匕首锐利的刃。路介明就那么条件反射般的要扶她。
他害怕落在甲板上的匕首碰到她,丝毫不犹豫的,将匕首从甲板上踹下,顷刻间,便没了影踪。
这是他这两年在行宫的唯一的方便自保的工具,仅仅因为怕尖端划到冒失上船的许连琅,他可以眼睛眨都不眨的抛弃。
但是,他那伸出去搀扶许连琅的手,甚至于都没能碰到她的衣角。
她紧皱着眉头,侧身躲了他。
路介明僵冷的真像是一具死尸。
许连琅帮李日顺气,搀扶他站起来,又再三询问伤处……这期间,许连琅连一分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
他见她因李日脖子上的勒痕内疚自责,攥紧了拳头,掌心的刀伤又迸发出鲜血。
李日缓过来,一把抓住忙前忙后的许连琅,他呛咳,“你看到了吧,这小子要不得,他太可怕了,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儿,有几条可以陪他这么玩。”
“我跟你说,不单单如此,先前偷盗的婢子也是他杀的,膳食堂的火也是他放的,还有很多很多,你以为耸云阁那神鬼惩罚流言哪里来的,真有神鬼照拂吗?都是他干的!他还这么小,就能做出这种事,以后大了还怎么得了。”
“许连琅,为着许姑姑的情分,我才做了如此大的牺牲,你长长记性吧,可怜他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的。”
“他太会装了!在你面前装成一只乖狗,摇尾乞怜;在暗处,他就是条疯狗,见人就咬。”
“他没有心的!”
李日刚从鬼门关闯了一圈回来,言辞甚烈,伴着干咳,声声具烈,句句刺入路介明的心。
许连琅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李日,更没有将目光分给路介明,她只是凝神静听,帮李日按着胸口。
有过那么一瞬的安静,也就是这一瞬,许连琅听到了路介明小小的一声,“不是这样的,姐姐,不是他说的这样的。”
他的反驳没有丝毫底气,甚至于是卑微的,为自己做着最后的辩解。
那句“姐姐”像是用尽了他的力气。
许连琅目光变幻,细细查看一番,发现李日身上除了脖颈上的勒痕,身上并无其他要命的伤,咳嗽也慢慢稳定下来,除了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红之外,并无大的性命之忧。
她与李日打着商量,“公公,行宫请大夫要上报理由,劳烦公公暂且忍耐一日,明日我定然带大夫过来给公公治疗。”
言下之意,是希望李日瞒一瞒这件事。
李日自然也知晓的,若他按照流程找大夫自然要牵扯进来路介明,他一个小小太监,牵扯到皇子,不知道要惊动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