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邱冲下楼后，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远，靠在路旁的灯柱下喘着粗气。他被黑夜紧紧地包裹在怀中，一阵阵寒冷让他感觉快要窒息。

　　他狠狠地踹了脚路旁的垃圾桶，双手抱着头慢慢蹲在地上。

　　“帮帮我……”

　　耳畔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站在面前，抿着嘴唇微笑。

　　白邱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长凝湖游乐园蹦极意外事故死亡的张婷！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一凛，说：“你没死？”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从蹦极台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我确实死了。”张婷的眼睛里仿佛有两团怒火，她狠狠地咬着牙齿，说：“我是被人谋杀的！”

　　白邱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说：“可我没有能力帮你报仇。”

　　“不，你有能力！”张婷冷声道：“你手中有何阳谋杀我的证据，这就是你的能力！”

　　白邱摊开手掌，在他的手心里有一个黑色的内存卡。他极为认真地看着张婷，过了晌，叹了口气，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

　　张婷道谢后，她的身影如泡沫般消失不见。

　　白邱再次看向眼前，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可刚才的那一幕仍旧在脑海中回荡。

　　“或许是幻觉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自从知道张婷死亡的真相，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下来，时刻想着该怎样去帮她申冤。

　　“难道真要去找何阳当面对峙吗？”白邱摇了摇头，向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他有个朋友在派出所当民警叫丁华，今年二十四岁。人长得很魁梧，在部队里待过两年。退役后选择在派出所当一名户籍民警，每天的工作很简单，主要负责给民众办理身份证，还有录入户籍信息等。

　　白邱把头缩进脖子，双手插在兜里，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于娜娜带着董天昊从殡仪馆回来，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几道用碗扣着的菜。特别是中间的那道红烧鸡块是董新最喜欢吃。

　　菜，冷了。

　　于娜娜的心，也冷了。

　　“爸爸，不会回来了吗？”董天昊的眼睛里噙着几颗泪花，拽着于娜娜的衣服问。

　　“他……”

　　于娜娜望着墙上挂着的大相框。那是她和董新的婚纱照，照片的底色是黑白。他们的家庭条件并不富裕，两人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婚礼也是很简单、朴素。

　　那时候，拍照一般都是120胶卷的海鸥相机。相机价值120元，胶卷则是每张1.5元。一张胶卷可以拍摄36个镜头。工资分级也很明确，普通的三四级工，每个月也就是四五十元左右。

　　为了能省点钱，董新和于娜娜决定拍黑白婚纱照。在民政局登记完后，摆了不到十桌酒席，来的都是些亲戚和朋友。

　　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

　　董新常说：“娜娜，咱们改天重新拍一组彩色婚纱照吧。”

　　于娜娜则是笑着拒绝，调侃道：“怎么，现在我变成黄脸婆，就看不顺眼了？”

　　董新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于娜娜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就算她再怎么衰老，哪怕满脸皱纹，董新根本不会嫌弃。

　　拍摄彩色婚纱照的事情也就放了下来。这一放，谁知道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昨天，是董天昊的六岁生日。

　　董天昊一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董新倒好洗脸水。然后，跑到他的面前笑着问：“爸爸，你今天会给我买蛋糕吗？”

　　“哈哈。”董新笑着摸了摸董天昊的额头，和蔼可亲的开口，说：“会的。”

　　“那……拉勾勾。”

　　年幼的董天昊跟父亲董新做了第一个约定，也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

　　当天晚上，重案组的案件分析会上，崇德良汇总了案子的情况。

　　命案是由工业园区上班的工人孙瑞发现的。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孙瑞拉着管子去抽水，准备和水泥。当他来到蓄水池旁，就看到董新的尸体浮在池子上面。

　　在蓄水池周边还有些脚印，看上去像是失足掉进去淹死的。随后，孙瑞赶紧就报了案。

　　经过调查确认，死者名叫董新，是内纳玛企业有限公司工业园区的负责人。结合尸检情况判断，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淹死的，属于一起意外事故。

　　重案组检查过蓄水池周边的土壤结构，土质较为稀松，而且没有任何的围栏措施，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结合王赛和尤极青的话，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踩在了稀松的土壤上，不小心滑进了蓄水池导致殒命。

　　经过法医吴轩的初步判断，董新因窒息而死，在鼻孔、嘴巴还有耳朵处都发现了泥沙。很有可能是挣扎时呛进去的。

　　龙武转动着手中的黑色碳素笔，听着其余同事的分析，大家似乎都认定这个案子是一起意外事故。

　　“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待考证，不要急着下结论为好。”龙武放下手中的碳素笔。

　　崇德良饶有兴趣地转过头看了眼龙武，说：“现在，大家都是分析案件，你也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

　　“谋杀。”龙武压低了声音，说：“沈晨，你还记得在殡仪馆里于娜娜说了什么吗？”

　　“记得啊。”沈晨抬起头，“她说董新从来不喝白酒。”

　　“对，就是这句话。”龙武点了点头。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吧。”乔依依撇了撇嘴，说：“有些人喝啤酒也会醉，还有些人喝醪糟甚至也会醉。”

　　龙武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在办公室里看到，在桌角下摆着两瓶老村长白酒。”

　　见大家满脸疑惑，龙武又继续说：“于娜娜说董新的胃不好，根本碰不得白酒。可是，在办公室里确实出现了白酒瓶子。”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检查董新胃里的酒精含量，确认他是否喝了白酒。”吴轩作为法医，他很清楚的知道龙武想要做什么。

　　之后，在征得于娜娜的同意后，吴轩带着工具去了趟殡仪馆，采集董新的胃部组织样本，以及胃里的溶液样本供后续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