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接一阵的笑声,此起彼伏,穿透到沐琳心里,让她猝不及防地模糊了双眼。笑声渐远,视线也越发模糊。
洗手间水池前沾上点点水滴的镜面上,女孩的双眼红肿,普通的白色T恤,沾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水渍。
昨天,听到爸爸给她打电话说他什么都没了,以后要靠她自己创造世界时。沐琳第一时间,就拜托了家里阿姨把她的全部包包、饰品以及衣服变卖到了收二手奢侈品的地方,用那些钱换来了他们父女的暂时安居之所。
身上这件衣服,是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衣服。但买的时候还带着吊牌,干干净净的,哪里是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乞丐装。
想到‘朋友’们那些刻薄话,沐琳就再次红了脸。之前她觉着,衣服不过是表达自己个性的工具,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就穿什么样的衣服。
哪里知道,有些人看的,不是款式,而是隐藏在衣服某处的小小商标。
凌泽结束工作后到沐琳学校门口时,看到她低着头在踹路边的小石子,心里揪了一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沐琳摇摇头,想到刚刚的事,眼眸又暗了一下,“凌泽,你会因为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精致华美刻意靠近她吗?”
她将刚刚发生的复述了一遍,凌泽听完后,淡淡来了句,“那只能说明,她们本来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借助这件事,算是让你提早看清了那些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沐琳垂下眼,声音小小的,仍旧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好了,”凌泽揉了揉她的头,“不是说要找兼职么,我带你去人才市场看看。”
“嗯,”‘人才市场’四个字,对她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在沐琳耳边飘过时,也不过是留下了几个虚幻的泡泡。
她抬头看凌泽的侧脸,始终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是因为他先前经历生活的比她多得多,才会让沐琳觉着,如今的凌泽有些陌生么?
沐琳带着凌泽为她准备的简历,在人挤人的沙漠里盘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中意的职位。不是对方要求全日制,与她的时间冲突;就是工作内容太繁琐,纯粹是贩卖自己的廉价劳动力。
沐琳学的是环境保护专业,本就是个供大于求的行业,不少临毕业的大四生都在惆怅毕业即流浪,更别提她这个才只刚学到一点皮毛的大一新生了。
“不要担心,”凌泽看她沮丧的脸,温柔安慰,“需要用的钱我都给你垫上,你也不必感到负担,在学校好好学习,拿到奖学金就能还我了啊!”
“可......”沐琳很想说,以她这样愚笨的大脑,考个大学都是压着擦边线过的,别说奖学金,能顺利毕业都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话到嘴边,看到他眼里印出自己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和她变得一样惆怅,便改口道:“也只能这样了。”
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太少,而凌泽给的安排,又是当下所能做到的最好安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两人走在路上,影子循着夕阳被越拉越长。太阳一点点落下,吝啬地收回带给地球的光亮,沥青街道上的倒影,也渐渐和灰暗路面融为一体......
从凌泽住的地方到他的工作室,恰好经过A大和沐琳搬的新家。于是,他自觉担任起了接送沐琳上下学的任务。
一大早,沐琳怀里便多了只粉色毛绒绒的小兔子。
“这是什么呀?”她望向凌泽正视前方马路的侧脸,笑的比朝阳还灿烂。还没听到回答,沐琳便急不可耐的把玩着有她两个巴掌大的小兔子。
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其中玄机。原来兔子后背上有个隐形拉链,里面藏有细金属链条,伸展开来是个小单肩包。
沐琳喜欢的马上将它背了上去,笑着问凌泽,“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没包了。”
她的所有名牌包包都卖了出去,逛地摊时一心想着衣服,连装东西用的包都忘了。导致今天早晨,她还为没地方放小镜子和化妆品而苦恼。
“你是不是在我的新家偷偷装了摄像头,否则怎么如此了解我的心事?”沐琳嘴角掩不住的欣欣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凌泽。
被当作神一样崇拜的凌泽淡淡摇头,突然问,“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包包,能猜到它值多少钱吗?”
沐琳眼里像是起了雾,过了会儿才摇摇头,心里完全没有答案。先前她看到橱窗里喜欢的东西就直接刷卡买了,哪里问过价格。
凌泽将握紧的拳头在她眼前一点点展开,五根修长的手指把沐琳的视线切割成了均匀的五份。
“五万?”
凌泽摇摇头。
“五千?”
“不是。”
“五百!”这么便宜,她攥着毛绒绒的包包,柔软的触感让她舍不得松手。
凌泽笑着斜眼,“是五十,不够你买一支口红的价格!”
“怎么可能!”沐琳蓦地瞪圆了眼睛,盯着怀里的小兔子,怎么都无法相信五十块就能把它给买回来。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凌泽字字铿锵有力,带着饱满的希望,“先前你那些标价天位数的物品,只是那些少数生活在精致橱窗中的人才能拥有的。大多数人,都在过着,尽管标价低廉,细看却乐趣十足的人生。”
沐琳摆弄着手上的小兔子,听到凌泽的话后,觉得它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
学校,沐琳差不多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只是......总有些人想跟她过不去。
再次听到身后高跟鞋走在水泥路上细碎的声音,沐琳唰得回过头,恰好对上程程凝在她身上的那双眼睛。
“如果你是想看我惨兮兮的境况,那么很抱歉,我现在过得很好!甚至比当初你做朋友时更好!”好歹也做了几个月好姐妹,没想到一夕之间就会呈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