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江的话,就好似一把早已是锈迹斑斑的刀子,然后这把刀子,正在赵璇的心口一点点的划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赵璇便急忙的微扬起头来。
“这几天老是下雨,弄得我鼻子老是发痒。”
为了不让俞江看出自己此时的情绪,赵璇只能是随便的找个借口,然后在不经意之间,快速的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珠。
“江儿,娘给你唱你小时候最爱听的那首童谣怎么样?”
好不容易,赵璇稍微地舒缓了一下自身的情绪后,这才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俞江,然后细声地问到。
“好呀好呀,我就爱听那首,娘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谷内的时候,我老是会瞎想,在想孩儿以后长大了,能不能变得像爹一样勇敢,又能不能像娘一样聪明,哎呀儿也不怕被娘笑话了,因为在儿的眼里,爹和娘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儿梦想着自己能活得像爹娘一样潇洒,梦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可以变得像爹娘一样,成为被人们称赞的大英雄。”
说到这里,俞江满眼放光。
看到这里,赵璇心如刀割。
“就你嘴贫。”
为了掩盖内心之中的脆弱,赵璇不敢再让俞江说些什么了,因为她怕再任由俞江这么说下去,她一定会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和内疚而哭出来,她不想当着俞江的面流泪,因为她不想让俞江认为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就向俞江刚才所说的那样,在儿子的眼中,自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么自己既然是英雄,就决不能落泪,因为英雄只能坚强,因为英雄不配流泪。
所以赵璇急忙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强忍着心底的哽咽,笑着继续说道:
“来,到娘怀里来躺好。”
然而还未等赵璇说完呢,俞江便如同泥鳅一般的是一股脑给钻进赵璇的怀内,稍微地挪腾了一阵子,好让自己的头可以完全地枕在赵璇的大腿面上后,他这才赶忙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幅生怕赵璇会在下一秒后悔似的。
看着怀中的俞江,赵璇轻声开口唱道:
春蝉鸣于繁星空...
流水抚...
春月宠...
花在待放于心中...
飘香至...
心意泓...
去年落叶归春泓...
轮回已万载...
可惜落红归何物...
思念长相久...
一遍遍的轻声歌唱,一遍遍的轻抚额发。
而当赵璇还未将这着童谣给整曲唱完呢,她便看到,自己怀内的孩子却早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望着他那还在微颤的眉毛,想必此时的孩子正在做着美梦。
望着他那稚气未退的脸庞,不免的就会联想到孩子的未来。
时间仿佛被人刻意地按下了停止的按键,就这般安安静静的,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就这般平缓的在赵璇的四周流淌着。
是这样的安详,是这样的唯美。
终于,当赵璇口中的童谣进入尾声,俞江的眉眼便彻底的安静下来。
扭过头去,看了眼床上余下的那些细小零碎机关,赵璇不仅的微微摇头,毕竟对于这本万机录,她还是极为的排斥的,可无奈俞江是极为痴迷于这本书,索性的自己也时候该看开了。
只见赵璇轻轻地将俞江抱至床上,然后自己这才俯下身去,安静地将床上那四散的小零碎机关给逐一收在怀中,待整张床都变得再度干净整洁的时候,她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架那里,然后将这些小玩意儿是轻轻地放在暗格之中。
又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赵璇这才再度地回到俞江的身边,抚摸着儿子的脸庞,然后在其额头处是轻轻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了。
看着眼前的儿子,赵璇不仅十分的心痛,可是一想到太机天枢之中的预示还在不断变换,她只能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选择让自己的身份快速变化,让自己从一位母亲,再度的回归到八界门的掌门。
只见赵璇亲吻完俞江之后,便将自己的头是重新高傲的仰起,因只她实在是不想让自己软弱的眼泪滴在俞江的脸上,滴在儿子的梦中。
只因赵璇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在俞江的世界泛起任何的涟漪。
赵璇走了,就和来之前一样,没有有一点声响。
而当赵璇带着屋门就这般安静地选择了独自离去的时候,原本那看似熟睡了的孩子,浑身却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只见孩子用力地死咬着下唇,紧闭着双眼,好让自己可以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睡姿,只不过他的双手却是极为用力地握着穿甲连弩,然后不断地压抑住自己的咽喉,压抑住自己的哽咽声音。
可是任凭俞江如何的压抑自己内心之中的痛苦,他这会儿压根就无法控制地住自己的情绪,眼眶中的泪水是瞬间就浸湿了他身前的被单,哪怕自己已经紧闭着双眼,泪水还是无情地打湿了床褥。
“娘...”
终于,俞江的情绪瞬间崩溃,他是再也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绪,一个人孤独的蜷缩在这冰冷的床上,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前,将自己的双膝蜷缩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哽咽地声音越来越频繁,抽泣的声响越来越大声。
终于,俞江还是哭了。
而刚走到院子门口的赵璇,被俞江的这一声凄惨的声音震惊住。
一瞬间,她的眼泪坠入大地。
... ...
这是俞江的记忆。
这也是俞江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当李耳率军攻破地之墙的时候,俞江就明白,这一次,他也必须要站出来。
母亲就在他的身后,太机天枢就在他的身后,而身为男儿之躯,他必须学着坚强,他必须学着如同自己发父亲一般勇敢。
所以,当李耳来的天之墙的时候,他选择了站在残垣之上。
这,就是俞江。
看着眼前的那颗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俞江不曾害怕。
看着目前的背影忽然出现在眼前,俞江却是害怕极了。
果不其然,事情的最终走向果然按照着俞江所猜测的那般持续推演。
当他被赵璇带到太机天枢的时候...
当他看清了赵璇五官上的那道道血痕...
一切...
终究虚无...
眼前是那被无数火把所映射而出的昏昏暗暗的羊肠曲道,脚下是那早已被走过无数次斑驳石板,感受着两侧墙壁上那饱经岁月洗礼过的历史痕迹,获取着这些被历史所逐渐遗忘掉的印记。
忽然在某一时刻,竟让人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是这般的安静,都显得是这般的惬意。
但是在这里所走过的每一步,也都让陈忧和慧贤二人觉得,在他俩的心头,一股难以用言语去表达的压抑感正在悄然滋生。
那种压抑不同于以往的感觉,或许陈忧并不能很好的明白,这股压抑感会因何而起,但是相较于陈忧来讲,慧贤是真切的知晓,自己心底的这股压抑感是因何而起。
那是来自内心深处所产生的内疚。
那是来自内心深处所产生的恐惧。
而随着二人愈发的深入到这天机谷的核心之地,愈发的揭开了那段被俞啸和赵璇都极力去隐藏着的历史痕迹,他俩心底的这般的压抑感觉,就愈发的变得强烈起来。
那段被历史所记载下来的黑暗世代,那段从未被史学家们所认可的杀戮世代,那段被永远尘封在传说之中的血腥世代,就这般的被映射在这火把之后,就这般的被凿刻在山壁之上。
这一切的一切,这些被时间所遗忘的历史,都在陈忧和慧贤的面前,被逐一呈现出来,它们就这般安静的被刻画在那曲折的山壁之中,它们就这般安静的被记载在那无尽的昏暗世界。
它们就这样的被陈忧和慧贤二人仔细阅读,它们就这样的被二人给默默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