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的眉心轻拧,他以为薄扬领会错意思了觉得他是说工作好累。
秦天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工作很累。”
薄扬看着秦天的眼睛片刻,唇角略略挑了挑,“我也不是在说工作。”
秦天怔了片刻,笑容里透出几分苦涩来,“也是。”
薄扬说的是他和林溪前前后后折腾的这么多年,累过来的,成年人的压力和疲惫。
而秦天本来说的,就不是指工作,而是指和蓝晴明之间的事情。
他没说得太明白,但薄扬全能听得明白。
“你吧……”薄扬开了个话头,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叹息,“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是。”秦天淡笑着应了一句。
“我这时候要是和你说一句‘我早就和你说过的’,是不是不太厚道?”薄扬问。
秦天撇了撇唇,“是不太厚道。不过的确……你早就和我说过的。”
当初秦天费老鼻子劲儿要把蓝晴明挖过来的时候,薄扬不是不知道,对于秦天打算给蓝晴明开的年薪,薄扬也没什么意见,唯一让薄扬觉得有些不妥的就是……
薄扬听闻过蓝晴明是个弯的。于是在当时秦天想把蓝晴明挖过来的时候,薄扬和秦天一起和蓝晴明吃过饭,那时候就看出来,蓝晴明看秦天时的眼神,不太对劲。
那是一种非常感兴趣的目光,并不会显得多轻佻,但却让人隐隐觉得……危险。
就像是猎物被猎手盯上时的那种危险。
也就秦天这粗神经无知无觉了,等到蓝晴明同意点头不跟之前东家续约,转投博天的时候,秦天还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自己干了件漂亮的事儿。
殊不知从那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放进了猎人的狩猎范围了。
薄扬不是没提醒过秦天,但这粗神经的当时怎么说的?
当时秦天拍了拍薄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哎哟,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不能有这种歧视!咱们是直的,但不能去否定那些弯的存在啊!再说了这是职场!职场!只要工作能力足够就行了,私生活的事情,你管呢?”
薄扬当时就很无语,心说行吧,既然你都这么坦然了,人各有命,兄弟只能提点你到这里了。
后来蓝晴明就来博天工作了。
一切良好,工作能力的确是相当出色,事无巨细都能顾得妥当,秦天繁琐的工作他能帮得上很大的忙不说,就连生活上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也能照顾得周全。
留在秦天身边,一留就是两年多。要不是秦天愈发模糊的态度,薄扬都快要以为蓝晴明真的只是来秦天身边工作来的了。
只是后来每每说到蓝晴明的时候,薄扬看到自己这傻子朋友,愈发模糊闪烁的态度,薄扬就知道,秦天这傻子,迟早要栽进去的。就他那点功力,都不够蓝晴明一盘菜的。
但感情这事儿,除了当事人,谁说都不算。
薄扬非常清楚,在别人眼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傻子?真要是个聪明人,会在一条绳子上,一吊吊那么多年?就拼着那最后一口气,还卯足了劲儿这辈子怕是不在这条绳儿上吊死不罢休了……
而秦天和蓝晴明……这个猎人花了两年的时间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那只粗神经的傻猎物跳进来,不疾不徐,循循善诱。
于是这个粗神经觉得自己钢铁直的傻子,就傻乎乎的一头跳了进去。
蓝晴明是天生弯,这辈子就没喜欢过女孩儿。从小时候最懵懂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性向与其他男的不同。
但秦天不一样,秦天以前喜欢女的,硬生生被蓝晴明拗到了另一条路上,这条路是不归路。秦天没法再走回原来的路了。
但现在这条路上又不会再有别人,只有蓝晴明一人而已。
他会说他好累了。薄扬不是不能理解,能不累么?现在秦天的情况,可不就和曾经的他一样么?
甭管这天下的路有多少条,他们选了一条,而这条路上,没有别的选择,就只那一人。他们就在这一条自己选的路上,吊死为止。
“好了,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你俩之前不是一直挺好的么?”薄扬问了句,拿起醒酒器给秦天的空杯子里又倒上了酒。
秦天没马上说话,端杯又喝了个干净,薄扬眉心轻轻拧了拧,没再给他续上。
秦天喝干净了杯子里的酒,思忖了片刻,紧抿的唇微启,终于开了腔,“我没想过我会这么在乎的。我还以为我会有多洒脱。”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决定认了的时候,还想着,以后只要我稍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我就马上撤,回归正途,娶妻生子。和他……就只当是年少轻狂一场。反正还年轻,这世间这么精彩,什么不能试试啊?”
薄扬一听这话,就沉默了。他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但他和秦天心里都清楚,越是年少轻狂的举措,越是让人铭记不忘。
他薄扬年少轻狂的那次,便是一辈子。
而秦天这年少轻狂……还掺上了成年人深思熟虑的成分,进来得不容易,深思熟虑过,想出去,就更难。
薄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句,“你当时决定认了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不然怎么叫认输呢。”
听到这话,秦天愣了愣,然后就笑出了声音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眸子亮晶晶的漾着水光,“是啊,当时的我怎么就没懂呢。一定特傻吧?”
“反正你也从来没怎么聪明过。”薄扬睨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那句,“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秦天啧了一声,又叼了一片奶酪,慢慢咀嚼,眼神飘得有些远,片刻后才倏然收回了目光,低声说了句,“他说想和我谈谈,我甚至都不敢答应,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但就是不敢听。怕听到一点点不想听的……”
秦天定定看着薄扬,问了句,“我这样,特别矫情对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像个娘们儿似的矫情。”
“哎你别黑女人,女人可没你矫情。”薄扬指尖在圆乎乎的勃艮第杯上敲了敲,震出一阵嗡嗡响声,他看着秦天,问了句,“是因为宣崇?”
秦天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唇角的弧度特别苦涩,“不止宣崇。要只一个宣崇,我哪里会这么矫情?蓝晴明天生弯的,又哪里只一个宣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