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撞破
夏瑾时坐下之后,下意识便去看宁芳篱。
宁芳篱方才朝他一笑,许晴柔便走了过来:“走吧,我们去泡茶。”
夏瑾时偷瞄着岳母大人的脸,心情无端有些忐忑,犹豫着站起来。
宁芳篱及时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又乖乖巧巧坐回去了,只是眼神巴巴的,有些可怜可爱的样子。
这模样自是讨人喜欢的,于宁芳篱就更不用说了,走到茶房脸上的笑还没散去。
许晴柔洗罢茶具,扭头便看见宁芳篱淬着阳光的盈盈笑脸。
眼神一楞,不禁走过去,“今日怎地就这么高兴?”
宁芳篱从前就不爱笑,笑起来也是浅浅淡淡一抿;出了京,虽是心情宽泛了,但也没有今日这么笑容灿烂过。
被亲娘这么一说,宁芳篱便收敛了几分,只是目光溶溶俱透着光彩。
“我哪日愁眉苦脸过了?”
这话便是有些羞赧的强辩。
许晴柔心情却不如她轻松,不免担心起夏瑾时的身份:“是是是。只是现在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他不是做了皇帝,怎地孤身就到这儿了,朝堂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宁芳篱便把夏瑾时跟她说的话又简略说给了许晴柔听。
这一番解释倒也不如不解释,许晴柔自诩作为一个中年妇人,实在理解不了夏瑾时这个做事逻辑。
说起来是情深,为了自家的女儿朝堂抛下也就抛下了,可另一面来看不也是做事没有章法吗?
“京城那边,他说抛下就真抛下了?”
质疑的口吻之外,宁芳篱也看透了许晴柔其他的想法。她解释:“他本就不是多热衷于王权富贵那套的人,后来既争到了帝位,执念了了也就罢了。如今做了太上皇,即不管大小诸事,原来那些人还是得敬着他,也没什么不好。”
“……”听了这一番话,许晴柔第一个反应就是匪夷所思。她就没不明白,怎么那么尊贵的皇位到了夏瑾时那儿就好像很随便?关键是,她女儿这说话的口吻,也颇是能理解夏瑾时。
“按你这么说,确实好像是没什么坏处……”
回味过来,许晴柔也觉得他们俩这如出一辙的目中无物倒是绝配。
母女两个这茶备得久,夏瑾时等得也焦心。不知抻了多久的脖子,终于等到两个人款款过来。
许晴柔在前面,宁芳篱跟在后头捧着一应东西。
夏瑾时多有眼力劲一个人,还没等许晴柔告罪,自发接了宁芳篱手里的东西来。先给许晴柔斟了杯茶,然后是宁芳篱,最后是自己。
瞧那殷勤小意的样子,许晴柔只觉得有些眼痛。
要是不说,谁能想到这位这做派,几天前还是天下至尊呢?
“陛下不用如此,臣妇实在当不起。”
“王妃才是不用这么拘礼,咱们如今都不在京中了,还讲究这些客套的干什么。我作为晚辈,王妃直接唤我名字才对。”
这话说的,他敢说许晴柔也不敢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瑾时捏不准她的态度,只好委婉地看了眼宁芳篱。
宁芳篱本来是看戏的,结果看到这人也发现气氛确实是有点尴尬。她心想,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当然,这话她也就想想,还是没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顶着夏瑾时的眼神,她使了个眼色,对方也聪明,当即就站起来了。
宁芳篱对许晴柔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他还有点事没解决,我们俩先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哎——”
许晴柔还没说话,宁芳篱领着夏瑾时就出去了,头也不回。反倒是后者,反而回头很是抱歉地拱了拱手。
“……”
许晴柔无言,这借口未免找得太过生硬了。
不过自家的态度倒是很明显,也是刻意留时间给她让她接受夏瑾时的存在。
啧,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过好歹是开窍了。
二人出了门,夏瑾时的嘴巴立即就打开了:
“王妃那是什么意思?怎么看起来不甚待见我的样子?”他心里有一丝忐忑。
宁芳篱倒没这么觉得,“不会吧,做什么不待见你?”
“方才在厅里,提什么身份的事,她不会忌讳这个吧?”
“这倒是有可能。”
毕竟不是每个人做事都如他们两个一般随意地过分,理解不了才是正常。
听了这话,夏瑾时慌了,“不会吧,那要怎么办啊?”
他当真是担心这件事,两道长眉凝起,眸光漂浮不定。
这时候,换成宁芳篱不理解他了:“你担心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从前更大的事情也没见他皱过眉头。
夏瑾时倏地扭过脸看她,眼瞧着作为当事人的她一派轻松,心里不平衡。嗔怪了一句:“我担心什么你还不知道?”
那是你母亲,随便谁不接纳我呢,但她不能啊!
宁芳篱还真不知道,毕竟她是没经历过这种场景,没法理解。她也没机会理解,夏瑾时的双亲早都没了。
她什么想法夏瑾时还能看不懂?当即就气笑了。
总不能就他一个人愁。
宁芳篱正努力代入夏瑾时的身份去感受他的心情,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对面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还没来得及疑惑,便被拉扯着压在了院墙上。
夏瑾时密密地环着她,表情促狭。
“你——”干什么?
“不知道我担心什么?那我告诉你。”
勾起她散下的一小绺青丝,勾勾缠缠绕在指尖,整张脸也靠上去,嘴唇边上就是她白皙青嫩的耳廓。
“我钟情与你,自然想着娶你,将你据为己有,日日要见你,处处要同你在一起……”
他把字句咬得痴缠,一字一字都像蜜浆粘连在一起,又带着喷薄而烧人的热气。明明话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宁芳篱却听得旖旎,登时便红了整张脸。
手才动,就被夏瑾时擒了捏在手里。
他一边说话一遍揉捏把玩,“可是啊,我若是要娶你,必要你母亲同意。若是她不同意,我该如何如何是好?”
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宁芳篱分心想。
但夏瑾时明显并不需要她的答案,他摸到清清凉凉的指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脸转过来,正对着她,笑得风流:“若是我实在不能叫她满意,只好抢着你私奔了,做一对没名没份的野鸳鸯,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为什么你做过皇帝了思维还是这么跳脱。
宁芳篱一下子被这句话打出神,翻了个白眼:“不愿意。”
野鸳鸯什么野鸳鸯,打掉你的狗头还差不多。
“啧,先生若是不愿意,那这事便太麻烦了。”夏瑾时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很快眼眸一亮,“妙计”横生。
“我爱重先生,自然做不出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强事。那只好先哄骗王妃,就说我已经强占了先生的身子,说不定还有了我的孩儿——”
“……”大哥,你做皇帝的时候难不成都在看话本子?
“这样若是王妃还不同意,那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以命相要挟了。若是王妃不肯予先生我,我便一根白绫上吊去了,就挂在这墙根下,死了也日日看着先生。”
“……”
“先生觉得如何?”
夏瑾时笑眯眯盯着她,余光瞥见她那瑰色的唇,忍不住就低下头亲了两下唇角。罢了也不退开,若有似无地蹭着。
宁芳篱终是忍不了他的异想连篇,“我只觉得你颅内有疾。”
说着,一只手推开了他的脑袋。
“啧。”夏瑾时不高兴听这话,攀住了她的手不松,更是把人欺得厉害,就差挤进墙里去。
青天白日的……
宁芳篱整个人红成了熟透的虾子,一开口又嗔又恼:“你可消停会子吧,现下还在外头,万一要是谁回来看见了——”
夏瑾时闻言楞了一下,而后暗中嗤笑,哪有那么巧的。
结果才又凑上去要亲,便听见了脚步并马蹄的声音。
二人俱是一震。
青茗、青萍兄妹两个才是真可怜,他二人其实远远就看到了墙根下两人。这两人也不知怎地,竟是一点没留意他们的动静,也不知收敛。他两个只好装瞎,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
青茗不说话,眼睛却似灯笼似的睁着,脖子也尽量抻长,可惜他都累了竟也是半点都没瞧见那男子的脸。
回过脸只好以眼神问自己妹妹:你可知那是谁?何时勾搭上主子的?
青萍怎么知道,也好奇呢。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两人正眼神交流着,许晴柔突然出现在门口:“原是你们两个回来了,干站在门口干什么?”
青茗:“!”
青萍:“……”
墙头两个人更是齐齐僵住。
“怎么不说话?傻了?”
许晴柔两步走出来,却见青茗的表情更怪异,眼神极快地朝着东墙根瞥了一眼。
青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没什么,想事情出神罢了。咱们这就回去。”
许晴柔现下难得机敏,瞥了他们一眼便朝那头走过去。
不过两步,墙头那儿已走出两个人,险些就跟她撞上。
一个扯着另一个,俱是红着脸。
许晴柔本是惊讶,“你们两个不是出去好一会儿了,怎么——”
正说着,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未说出的话便一下子梗在嗓子里。
“你们——”
许晴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捂着脸看不下去。
夏瑾时这时倒蔫巴了一样不言语,宁芳篱拽着他理直气壮:“没干什么,说话而已。”
许晴柔看着她烧火似的耳尖,啐了一口:“都给我进屋去!”
混账东西!
青茗、青萍这时看见是夏瑾时,百般情绪倒把尴尬压得没了影子。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