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帝半白的眉一挑,摆了摆手,让他先去见敬仁太后。
太监立刻跑来跟宋濯说,宋濯早知如此,一路往庆元宫的脚步就没停过。
自宋濯走入宫门,就有太监隔一小会就向敬仁太后报告。
敬仁太后听着宋濯一路而来,急得已经站了起来,由秋嬷嬷扶着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忽见一名风华绝代的男子三两步走上了台阶。
比起三年前稍显青稚的脸容,他更多了几分英气。外面游历这些年,却没有磨灭他身上一丝一毫的尊贵,反而增加了一种张扬不羁的洒然气势。
宋显和宋仁只见过宋濯一次,也是他们第一次进京,正是前宸王妃去世那次。那时宋濯才只是一个五岁的奶娃,宋显十岁。
现在十五年过去,宋显已经忘记了宋濯当时的模样,唯一留在记忆的印象是,这个弟弟长得贼漂亮了。
三年前,宋显宋仁再次进京,是跟随着宸王准备参加宋濯的婚礼。因为某些事,宋显宋仁在京外滞了滞。
没想到宋濯却在作大死,作得世子之位都丢了。宋显和宋仁激动惊喜之余,赶往京城,但宋濯早就不见踪影。
他们早就知道宋濯容貌出色,只没想到这么出色!
特别是宋显,被宋濯一身风华绝代惊得整个人懵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气场,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恐惧之感。
“孙儿见过皇祖母。”宋濯一撂下摆,就跪下去。
等他正要磕头,敬仁太后已经一把将他拉起来,抱着他哭得唏哩哗啦:“你个不孝子,怎么能一声不吭地离开呢!”
“皇祖母,快进去说话吧。”宋仁笑着道。又望向宋濯:“三弟。”
宋濯点了点头:“大哥,二哥。”
“快,进来!”敬仁太后紧紧地拉着宋濯的手,好像生怕不抓紧一点,宋濯就会消失一样。
进了屋。秋嬷嬷在地上铺好蒲团,宋濯跪了下来,给敬仁太后行了三个大礼。
“快起。”敬仁太后湿着眼抬手。
宋濯还没起来,宋仁就说:“三弟,你在外游历三年,定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若说出来,让我们兄弟见识见识。皇祖母定也想听听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生活。”
宋显和宋仁想起了三年前宋濯作大死,不惜退了当时名声和权势正盛的靖国公府,弃了世子之位都要娶一个小商女。
听闻那小商女后来跟一个外国皇子跑了。宋濯想抢回来,显然得费心思,那么,这三年很可能都在跟小商女纠缠。
宋仁故意这样说,好羞辱宋濯,让敬仁太后对宋濯更加失望。
但是,敬仁太后却没有对宋濯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冷怒地扫了过来:“好了,濯儿一回来就赶着进宫,很累了,还说什么说!你们两个,先退下吧!真想见识,自己出去游历个够!”
宋仁和宋显脸僵了一下,只得行了礼,愤愤而去。
敬仁太后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怒哼了一声。她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宋濯的笑话。
敬仁太后又望向宋濯,眼神变得慈爱和柔和:“快起来,不必再跪着。”
“皇祖母,我……”
“哀家知道了。”敬仁太后立刻打断他:“就册封为侧妃吧!”
宋濯俊脸一凝,坚决地道:“不,皇祖母,我要娶她为正妻。”
“宋濯!”敬仁太后大怒,但看着这个自己挂念了三年的孙子,心又是一软,温声道:“这已经是哀家最大的退让,正妻,不可能!而且她跟那什么天水皇子厮混过,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哀家准许她进门,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没有。水经年之于她不过是兄长。”宋濯道:“她离开时,毁容了。是最近才用药治好了脸。当初水经年带她走,是想报救命之恩,带她治病。你若不信,可以到天水打听。”
男人俱是见色起意,要是宁卿是个毁容的,那跟水经年就是清白的。敬仁太后如是想。但即使如此,她也是绝不会同意宋濯娶宁卿!
出身低,没助力!名声也难听!简直辱没了宋濯!
“那么,孙儿就此别过,您若不生气了,孙儿就向你请安,若是还是无法接受,孙儿就再也不会碍你的眼。”
“你什么意思?”敬仁太后大惊。
“我的意思只有一个,娶她为正妻。”宋濯道:“我带她回来,只是希望你同意,你若不同意,我也会娶。若你容不下,我就与她离京不碍你眼。你匆要担心和挂念,因为我不是伤着了,也不是死了,我活得好好的。只是不在你身边而已。”
“你!”敬仁太后又是惊又是怒,死死地瞪着宋濯。因为她知道,宋濯是说真的!“你的世子之位不要了吗?你的功业都不要了吗?你的荣耀都不要了吗?”
“不是早就不要了?”宋濯道:“三年前,我并非一时赌气,我是认真的。”
敬仁太后哭了起来:“作孽啊!作孽啊!你居然色令智昏至此!为了一个女人,濯儿,你这是连皇祖母了也不要了吗?”
“不是孙儿不要皇祖母,而是皇祖母不要孙儿了!”宋濯道:“皇祖母一直说疼我,既然疼我,为何又逼着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哀家是为你好!”敬仁太后悲愤。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宋濯说:“对我来说,什么功名利碌,都不及她一个重要。你也可以说我胸无大志,不思进取,色令智昏。但人,并非一定要位高权重才幸福。就如采菊东篱下的陶公,难道就说他胸无大志吗?”
敬仁太后一噎。
“位高权重有位高权重的辉煌,但稍有不慎,就是满门灭族。有人选择游戏于刀尖之上,有人选择平淡度日。说白了,那不过是一种人生选择和态度而已。我不是去作奸犯科,也不是去谋逆造反。我不过是想娶一个女子而已!她若配不起我,那我就舍去了一切配她。”
敬仁太后又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死命的不同意:“反正,不行!你不能不孝!”
“我若不孝,那皇祖母就是不慈。”
“你!”敬仁太后大怒。
“孙儿要去见皇伯父,先行告退。”宋濯磕了一个头,就转身走了。
敬仁太后看着他的背景,微皱的脸紧紧地绷着,眼底无比的阴沉。
秋嬷嬷和李德等宫嬷太监俱是声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宋濯是认真的。要是真不让娶,一定会带着宁卿离开。
敬仁太后想着想着,就抹起泪来:“真是作孽,怎么会这样!那个贱人,怎么不死在外面!要是现在暴病身亡也行!”
秋嬷嬷吓了一跳:“娘娘,三思啊,不要一时冲动!奴婢……唉,说句僭越的话,世子是认真的。娘娘最清楚世子的性格,从小到大,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知道,难道哀家不知道?”敬仁太哭得越发伤心。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伤心。
“现在,人人都巴望着他娶了那小商女,好找不到得力的妻族呢!”
“所以,定不能让他娶!”敬仁太后说。
秋嬷嬷嘴角一抽,小心冀冀地道:“奴婢是想说,现在只有娘娘一个反对,要是小商女有什么损伤,世子定算到娘娘头上。”
这是在劝太后不要动歪心思的意思了。
敬仁太后被秋嬷嬷气得心窝痛!
“现在,不让娶吧,世子就带着小商女跑了,大家都会很开心。”
“啊呸,谁开心了?”
“至少王爷和关侧妃会很开心。”秋嬷嬷说。
“宋辰那个宠庶灭嫡的逆子!”敬仁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
秋嬷嬷继续道:“先别说出去多久,就算是一时跟娘娘您赌气,也不划算啊!到了年底,王爷又要回来给大公子请封了。要是殿下再跑,那么,整个宸王府就拱手相让了。”
敬仁太后直捶胸口:“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答应了。”秋嬷嬷说。
“休想!”一想到自己最为骄傲,最为尊贵的孙子居然要娶一个小商女,敬仁太后就接受不了。
“可不答应,怎么算都是娘娘你吃亏啊。”
“哼,哀家哪里吃亏!是宋濯他自己吃亏!”
“就怕殿下不觉得吃亏,娘娘你反觉得吃亏了。”
敬仁太后又是一噎。
“而且,殿下是真孝顺。”秋嬷嬷叹道:“娘娘,从小到大,殿下哪次不是听您的。您让他素到十八岁,他就素到十八岁,别人暗地里笑话他,但怕娘娘伤心,殿下从没违背过。六年前,娘娘让殿下答应娶程玉华,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若没有事发,殿下就会被克死。但奴婢相信,殿下一定也不会怨娘娘。”
敬仁太后沉默了下来。
“现在,您就听他一次吧,就当是给他一个可心的玩具。”
玩具这两个字让敬仁太后心里一颤,这话让她觉得,这是给宋濯的打赏一样。但宋濯不是谁,不是一群为了讨好她的下人,也不是谄媚的下臣,而是她最疼爱的嫡亲孙子!
她不需要要宋濯的讨好或是谄媚,她想他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但他不想要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他只想要他喜欢的东西。
“娘娘,糕点。”李德突然捧着一盒糕点进来。
看着红红润润的,很漂亮,但却不知是什么。敬仁太后没叫糕点,但自己确实饿了,觉得李德贴心,把拿起一块吃了。
一入口,就皱起了眉,吐了出来,大怒:“跟了哀家一辈子,难道不知道哀家不吃枣!”
李德脸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冷汗潺潺:“是……是殿下送来的。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着是殿下送来的就……殿下送来时只说,有益身心健康。”
敬仁太后脸僵了一下。她自然明白这枣糕的意思了。
枣可是女人的保养圣品,但她偏偏讨厌枣味。从未吃过。太医也劝过她多吃,但她就是不喜欢。
宋濯那意思很明显,就算多好的东西,要是不喜欢,也难以下咽。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敬仁太后绷着脸不说话。秋嬷嬷也不敢再说话,只站在一边,逞上她最近吃的杏仁露。
“娘娘,殿下又来了。”李德怯怯道。
敬仁太后脸又是一绷,就见宋濯阔步走来,敬仁太后冷哼:“不是滚了,又来干什么?”
“滚之前也得向皇祖母辞行。”宋濯道。
一听到辞行两字,敬仁太后就气得心窝疼:“你这是要逼死哀家。”
宋濯瞥了她一眼:“皇祖母长命百岁。因为我没有不孝,我也不做恶事。也不会伤了自己害皇祖母伤心。皇祖母不喜欢,我带着她住到城外。”
“你金窝里出来的,怎么活?”
“反正我已经学会了洗衣做饭,饿不死自己,也饿不死媳妇的。”
敬仁太后气得一个倒仰。
“卿卿还会做生意。不做大,只开间铺子,就饿不死我。”
这是要当小白脸的架势!
敬仁太后直想吐血。秋嬷嬷都快没眼看了。这是要让宁卿在外赚钱养家,他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的节奏!
敬仁太后终于受不了了!“好!哀家答应!明天让她滚进来学规距!”
宋濯一喜,立刻跪下,朝着她行了一个大礼:“谢皇祖母!卿卿很可爱的,你一定会喜欢她。”
敬仁太后都快气得想吐白沫了,那个小贱人,她死也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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