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回来后,奶娘可开心?”
夏莲枝毫不犹豫郑重的点头。
“可您不喜欢桃儿?”夏淳沣眉目依然,没有动怒或不悦的神情。
夏莲枝苦笑一声,继而拍着大腿喊冤,“我哪儿能不喜欢她,只是希望她能改改脾气,日后为你分忧,也能为你开枝散叶,教育子女。”
“她那般性子着实难改,未免她时常让你生气,我便带着她去县城住吧。”夏淳沣旧事重提,掐住了夏莲枝软肋。
“沣儿,奶娘怎舍得你走。”
夏莲枝拽住夏淳沣的手,既担心又着急。
“奶娘,我已经娶桃儿为其妻,便决定此生不负她,若她得不到奶娘欢心,我大可休她,也不能让奶娘日日不快,而我自己终生不娶。”
夏淳沣说得信誓旦旦,夏莲枝却听得胆战心惊。
“我知奶娘想让我娶芸卿,可我本就对她无意,又何必拖累人家姑娘,奶娘又如何忍心。”
他的话,让夏莲枝哑口无言。
他这番话语,说穿了是想让夏莲枝接受莫芊桃,若是不接受,和离也可,只是他将选择孤独一世。
夏莲枝听得心里十分难过,纵然再不喜欢莫芊桃,她也不能让夏淳沣孤独一辈子。
“奶娘明白了,只要她端端正正的,老婆子我不会说什么,就怕她不守本分。”
见她哭泣,夏淳沣心里也难过,他不忍心将话说狠,可是话赶话的,不该说的也说了,“她的性子我亦是了解,奶娘不必多心,是我高攀了她,她亦能与我相配。”
“说穿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过是个招人嫌的老婆子,哪儿能挑三拣四。”夏莲枝是伤心的,她从前一直不愿意认清事实,可如今现实已摆着眼前,她不得不擦亮眼睛去看。
一听这话,夏淳沣只得急忙解释。待两人聊完,已是晌午。
*
莫芊桃今日未往县城去,便是莞姚自己一个人卤制贩卖,忙里忙外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村,她便去寻了莫芊桃,商量着每日都要出入县城,十分不方便,干脆在城中置办一间小宅子倒是能方便许多。
莫芊桃早有此想法,夏淳沣却不同意,他担心莫芊桃会因此与吴穆赟靠得更近。
最后合计一下,还是决定购买宅子,只是莫芊桃依然住村里,每日由夏淳沣接送,而莞姚可住县城里,若遇刮风下雨的时候,两人也能有去处。
天色渐暗,莞姚前脚刚走,芸卿后脚便跟来。
她手中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溢出淡淡的香气,“夏奶奶,还未吃晚饭吧,我带了些东西,给你们添菜。”
她将篮子里的碗端出来,“我们家今日来个帮工的厨子,做了好一些酱肘子,便想着拿些来给你们尝尝。还热着呢。”
夏莲枝不动声色的瞟了夏淳沣一眼,不敢随意做决定。
不想,夏淳沣接过芸卿手中的酱肘子,邀她一同吃晚饭。芸卿欣喜不已,以为夏淳沣对自己态度转变,便急忙应下。
刚一落座,芸卿便感觉不对劲,这一家子相处得十分和谐,和以前简直云泥之别。
“桃儿,你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给沣儿生个胖小子。”夏莲枝不住的给莫芊桃夹菜,那一脸的关切,看得芸卿感觉不真实。
莫芊桃欣然接受,“谢谢奶娘,您也多吃一些。”
芸卿当即明白,这是场鸿门宴,她借口饱肚离开。
“夜黑了,你随我去取灯笼吧。”夏淳沣放下筷子,也不打算留她。她本想拒绝,可迫于形式,只是被动接受。
“我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从未想过要纳二房,你是个好姑娘,应嫁个好人家。”夏淳沣看着她,说得语重心长。
芸卿听得直翻白眼,“淳沣哥莫要说这些虚话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呗,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没啥了不得的事。”
说完,她便提着灯笼黑脸离开了。
夏莲枝心里对她是愧疚的,连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对不住了芸丫头。”说着,夏莲枝眼眶竟湿润了,“是沣儿配不上你,也是他没福气。我也不该对你夸下海口,耽误你这些时日。”
“夏奶奶,您莫要自责,最重要的是您日子过得舒坦。”她顿了顿,心里升起了好奇,“您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夏莲枝苦笑着,“这家已经轮不到我做主了。”
芸卿叹息一声,捂住夏莲枝干枯的双手,“夏奶奶,你莫怪我多嘴,这时日还长着呢,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淳沣哥只是一时被迷惑,您在他心目中依然是最重要的。”
夏莲枝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快回去吧。”
她笑了笑,眼里溢满了关切。就在转身之际,她神情突变,满脸均是愤怒与不甘。
夏莲枝胃口全无,她没有回到饭桌上,而是回屋抹泪去了。
多好的芸丫头呀,怎地就没这个福分。
夏莲枝是怄得捶胸顿足。
饭桌上的两夫妻亦有些食不知味。
“快吃吧,我一会儿去看看奶娘。”夏淳沣见她无甚胃口,不住给她夹菜。
莫芊桃眼前的饭碗,堆得好似小山一般,更是感觉无味,“奶娘心里不舒坦,你好好哄哄吧。”
“她不过是占时不适应,很快便会好,这些日子你多讨好点。”夏淳沣担心她脾气太过刚烈,便不放心的提醒。
吃完后,莫芊桃收拾餐桌,夏淳沣带着食物与找夏莲枝。
他刚踏入房间时,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夏莲枝也并不愿搭理他。
心里明显还憋着郁气,夏淳沣嘴甜如蜜,不消一会儿,便哄得夏莲枝有了笑意。
“你儿时就是比别的哥儿皮。”夏莲枝怪嗔的睨了他一眼,想到他日日跟在身后,甜甜唤奶娘的日子,夏莲枝哪儿还能继续跟他置气,始终是她亲手带大的,心里还是很疼极了他。
*
珍饕卤鸭店名声已经传开,生意也逐渐上轨道。两人便在离店铺不远的胡同口,置办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子。
易郎得知后,便时不时前往院子里与莞姚幽会,他本不屑这般,眼看莞姚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都是那般明媚娇俏,他越发心痒难耐。
加之,见她如今有能耐会赚钱,或许,可以尝试着说服家中母老虎,将莞姚娶回家当二房。
一想到身边围绕着大小两房,他心里便美滋滋的,两人独处是,他便毛手毛脚的十分不老实。
“易郎,你莫要胡来了。”莞姚双颊绯红,被他撩拨的难以自控。
“怕啥,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易郎摸了把嘴,面上有些得意。
“你我这般,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莞姚心里有道跨不过的坎儿,难得与他相处融洽,莞姚即便是拒绝,心里对他也多少存了分愧疚。
易郎本不是有耐心的人,见她这般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肯成全自己,面上便有了怒意。
“你都三十大几了,还端什么端,老子肯碰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易郎按着她双肩,一副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样子。
莞姚一听这话,满心的欢喜瞬间被泼头冷水浇灭,一股凉意透彻心底。
“你是这么想的?”
易郎察觉她有恙,长期被她惯出来犟脾气,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
“那勾栏的姑娘都知道讨好男人,你那副样子装给谁看。”易郎不去在看她那张幽怨而惊愕的脸,临走时,还在地上啐了一口,以示嫌弃之意。
莞姚浑浑噩噩的看着他离开,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她才转头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内心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男人太没良心了,终究是信不过。
*
吴府。
“大人,京城那边已经来消息了。”李俊儒手中拿着信,神情有些激动,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想等他开口问,继而将这份喜悦传达出去。
吴穆赟翻着卷宗,神态慵懒。
久等不到他回应,李俊儒坐不住了,“大人就不好奇?”
“能有何喜事,不过是凤同意结亲了。”吴穆赟依然提不起劲来,余光瞟见茶台上剩余的几块鸭肉,心思早不知道飘向何处。
“大人早就猜到了。”李俊儒垂头耸耳的有些失落,这般大的喜事,他家大人,居然无动于衷。
“只不过尚书大人,要您亲自登门提亲,过去的媒婆已经被打发回来了,大人打算何日上京城提亲。”李俊儒已经迫不及待,当真是比自己娶老婆还要着急呢。“可需我着实准备聘礼?”
“你看着办吧。”吴穆赟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感觉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郁气。
他想起那日在卤鸭店的事,那个叫夏淳沣的男人与莫芊桃的话,零零碎碎的他有听到一些。
两人是协议夫妻?
那便是没有夫妻之实……
为何没能早些知道。
“大人?”李俊儒鲜少见他这般心不在焉的,其他事情他能帮忙办妥,可终究是他自己娶妻,总不能帮着圆房吧。
察觉到自己思想觉悟不对,李俊儒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暗骂自己胆大包天。
在李俊儒回过神来,准备再说道两句时,吴穆赟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