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关心。至从怀孕之后记性就不大好了,经夫人您这么一问,我还当真想不起来。”莫芊桃笑得有几分羞涩。
这样的话,凤榕溪怎会相信,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这估摸着有六个多月了吧。”凤榕溪眼珠一转,直勾勾的打量她的肚子。
孕肚已显,莫芊桃最是受不了那不怀好意的眸光,将两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不知是为了安抚腹中胎儿,还是自己。
按照末次月信来算,应该六月有余,可莫芊桃并未打算告知她,“祝夫人和大人早日喜得贵子。”
“你这肚子看着还是小了些,若是没有六个月……这腹中胎儿亲父还真有些说不清。”这番话说出口,凤榕溪自己也十分诧异,这酸溜溜的话里,充满了嫉妒。
“夫人您真是操碎了心。”莫芊桃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正好夏莲枝从河堤上走了上来,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莫芊桃欠欠身,拉着夏莲枝离开了。
“方才那人可是县官夫人?”夏莲枝看着有些面熟。
莫芊桃点点头,心里有些不爽。这凤榕溪是条疯狗吧,堂堂千金小姐,说话居然这般粗俗无理,而且每回见着自己都跟见了情敌似的,就这般性子,吴穆赟平日是如何承受的。
“今日个清蒸如何?”夏莲枝一切随着她的口味来。
“好。”她有些心不在焉。
“下个月芸丫头成婚,届时我得回村里一趟。”夏莲枝忽而想起这事而来,便提前嘱咐她几句。
“芸卿姑娘与我好歹有些交情,我与你一块去。”莫芊桃纯粹是好奇她那个完美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嗳。”
此时,依然立在河堤边上的凤榕溪,直愣愣的看着远方,她忽然发现那个闺院淑女的形象离自己越来越远,许是时常与翠红斗气的原因,她居然变得市井粗鄙。
她从前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欢袭……你觉着我是否变了?”
“夫人……”欢袭很是为难,这话就好似陷阱一般,让她进退维谷,怎样也是要往里跳的。
“夫人从前在府中做小姐,无需操持后院杂事自然是秀外慧中恬静怡人,如今做了大房夫人,有些魄力和手腕也不为过。”说这话时,欢袭捏了把汗。
“你说大人会喜欢从前的我多些,还是现在的我?”想到心上人,她整个状态又转变了,羞怯的模样,仿佛回到未出阁之时。
她这般瞬息万变的个性,让欢袭为之咋舌。
回到吴府,她兴冲冲的与吴穆赟说着今日见着莫芊桃的事。
“这女人怀了孕,哪儿还有往日神采。她那肚子估摸有六七个月大吧,看着像是行走的河豚,还是太瘦了,面色也不好。”
吴穆赟面无表情听着,没有搭腔。
“据说她相公走了好几个月,会不会是想抛妻弃子,一走了之?自家娘子都怀孕了,数月不见踪影的甚是奇怪,世风日下有担待的男人都不多了。”说着,她想到自己挖苦莫芊桃的话,禁不住笑了,去年看着她和自家相公恩爱,眼下她自己一个人却是孤苦伶仃的,当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
“你笑什么?”吴穆赟听出她的笑声里,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顿时觉得刺耳。
“我……”凤榕溪收起笑脸,“相公若是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她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我打算让这些天纳翠红为妾,将你对门的院子腾出来给她吧。”他并非是在于凤榕溪商量,而是下达命令。
这让凤榕溪措手不及,实在太突然,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这……相公为何忽而有此决意。”凤榕溪不明白,顿时紧张的揉着绢子,垂着头像个待嫁小姑娘。
而且,他不容置喙的口吻,着实让人诧异。
“突然吗?带她进门不就是为了这日吗?”搁下茶盏,他冷淡的反问。
“一切听从相公吩咐。”话已至此,她只能应下。
吴穆赟离开了,未看她一眼,就怕泄露了内心对她的厌恶。
回到书房,他叫来李俊儒。
“你去查查夏淳沣到底去了何处?是生是死。”
李俊儒道,“为何要查他?”
夏淳沣生死与否,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今日废话甚多。”
他冷声一喝,李俊儒才注意到他面色不佳。
“是。”
房门被轻轻关上,他取出暗阁里的画卷,细细的看着,伸手缓缓的抚摸,就仿佛那人就在眼前一般。
“你若过得好,我心有不甘,你若过得不好,我却又心疼得紧……你让我如何是好?”
说着,他拳头一紧,重重落在桌上,逐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夏淳沣。”
殊不知因为他一句话,清荷院里那位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欢袭,你说大人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这般横眉立目的,可是我嘴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凤榕溪着急的来回踱步。
“夫人……兴许是大人衙门上琐事,与您无关。”至从被她打过一次后,欢袭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惹她不快。
“胡说!肯定是我……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她晃晃悠悠的嘴里不停说着自责的话,欢袭看着心中越发害怕。
“夫人,您冷静一些,方才大人还交代要办的事儿,你可还记得。”碧园看不过眼,不知道她这失心疯的模样要维持到何时。
凤榕溪一愣,立在原地细细想了想,随即开始砸东西,“必定是那个狐媚子作祟,惹得大人对我不满,这个杀千刀的翠红。”
她气得胸脯起伏不平,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像取人性命的修罗,让人看着心头发怵。
“你们一个个也不是好东西,都看我笑话是吗?”
丫鬟们惊愕的模样,深深戳到她的痛处,她可是尚书府端庄的淑女,人人都仰慕她,尊敬她,可这群丫鬟却用陌生惶恐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她是魔鬼。
“夫人……奴婢们都跟你从前邸来的,自然事事向着您,不管你多生气,这翠红赐院子的事,还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以免落人口实。”碧园不得已硬着头皮提醒。
凤榕溪这才木讷的跌坐在地上,一脸垂败。
*
晚风吹起,伴随着零星雨滴,在朦胧月光下,仿若瑶池仙人溅起的细小水花。
两小丫鬟头靠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碧园比欢袭要稍微年长一些,之前欢袭忽然被提拔做了大丫鬟,还在她面前沾沾自喜呢,可经过白天一事,她心里是怕急了。
“碧园姐……我……我怕……”憋了半天,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
相比较之下,碧园却冷静许多,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你……可是早就知道夫人她……她这般……狂躁?”欢袭感觉自己像掉陷阱里的兔子,心中彷徨得很。
“我问你,夫人从前在尚书府可会这般?”
欢袭摇摇头,“不曾,那个时候夫人还未出阁,说话都不敢大些声,气质优雅宛如明月一般。”
“那你说,夫人为何忽然变成这样?”碧园又道。
“这……夫人总是因为大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不当的话而生气发怒,那模样好似会吃人一般。”想来欢袭还觉得害怕。
“没错,就是这个理。”碧园忽然就给出了结论。
理!什么理?
见她一脸茫然,碧园道,“这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大人身上,我们日后多些提醒夫人如何讨得大人欢心,大家都可以保平安了。”
“可大人的心思谁猜的透。”反正她欢袭是猜不透。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知晓,大人不会轻易和夫人撕破脸皮,最终还是得哄着。”话说到这个份上,碧园都嫌自己嘴多,开窍与否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两人在此谈论当家主子的事,已经是大逆不道,若还不知收敛怕是迟早折在这里。
“睡吧,你一忽儿还得去当值。”碧园提醒一句。
“恩。”欢袭点点头,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碧园翻了个身,脑海里忽然浮现茗研的面孔,心头一怔,貌似凤榕溪这些不正常的举动,都是直打茗研死后开始的。
*
清荷院对门是清婉院,占地面积大相径庭,只是较之清荷院稍微年久些,到无甚大不同。
凤榕溪命人花了两天时间将院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摆放了许多雅观漂亮的盆栽,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吴穆赟领翠红来看院子,翠红高兴的走了一圈十分满意,于是,向凤榕溪欠身道,“麻烦姐姐了,日后你可一定要常来我院里坐坐,我好答谢你。”
凤榕溪看了吴穆赟一眼,“大人和妹妹满意便好,这些事本该我来处理。”
翠红知道她心里必定难过得紧,一点也不介意雪上加霜,最好是能让她气得吐血,好疏解一番郁气。
“相公,这般唤你,我还多有不适。”翠红将头往他肩头,轻微侧了侧,让两人看着更亲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