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欲拒还迎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呢。连我这老婆子都差点被骗呢。”田嬷嬷跟着生出大拇指附和。
莫芊桃实在连争辩都懒得。
见她目光飘忽,双眼无神,似乎并没有听见两人说话。
凤榕溪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气极了,被田嬷嬷拉了一把,提醒她注意分寸,她立刻又笑开了,“说到底相公是最疼你的,试问相公何曾亲自伺候过人,也就独你这份了,光这份殊荣当个暖床丫鬟着实委屈你了。”
“那是,这莫……芊桃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会一直屈就做个暖床的,这做姨娘是迟早的事儿,眼下怕是盼着肚子争气吧。”田嬷嬷跟着一唱一和,两人夹枪带棒的说道了好一会儿,语气尽是凉薄,若是换作别的女人,听着她们说些捅心窝子的话,兴许早就羞愤而死了。
她莫芊桃没别的长处,就是生了一副后脸皮。
主仆两人一通说道,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莫芊桃,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她呼吸平稳,可见睡的安稳深沉。
凤榕溪狠狠睨了她一眼,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铁打的,居然油盐不进。
田嬷嬷朝凤榕溪使眼色,意识她该走了。凤榕溪气呼呼的甩着袖子出去。临了吩咐门口的丫鬟,多看护着点。
“小姐莫慌,那姓莫的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田嬷嬷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的怒吼止住。
“都这样了?还翻不出风浪来?嬷嬷怕是老糊涂了吧。”凤榕溪翻了翻眼皮,心里恼火。
田嬷嬷面色一囧,想不到凤榕溪当众奚落她,顿时面色也不好,双手往袖口里一钻,面色也冷了下来。
“老奴是老了,帮不看小姐了,明日老奴便收拾收拾回老家。”说完,她便离开了。
凤榕溪看着她扬长而去,心里暗忖。这哪儿是丫鬟婆子,分明是一尊老佛。得端着敬着,半分脸色也看不得。
眼看连田嬷嬷都治不了凤榕溪,欢袭更是惶恐,田嬷嬷一走,她越发孤立无援,倒是凤榕溪想如何任性都无人劝得住。
“夫人,田嬷嬷一心想扶持夫人,她都是为夫人着想。”欢袭端茶递过去,望她能尽快消气。
“她做何想法,还需你提醒我?她这是倚老卖老。”凤榕溪端坐着气愤难平。本想着来了京城,吴穆赟对她越发好了,怎料半路翻船,被莫芊桃夺了彩头。
欢袭垂着眼儿,退到一旁。
*
这夜下起了小雨,雨水夹杂这寒风冻得刺骨。
田嬷嬷坐在火炉旁磕着瓜子,一粒接着一粒,动作迅速到像是是泄愤一般。
“嬷嬷,您消消气。”欢袭端来盘红枣糕上来,一脸讨好,“来尝尝我做的红枣糕。”
“可是小姐让你来的?”田嬷嬷顿了顿,挑着眉毛怀着一丝期待问着。
欢袭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圆个善意的谎言。田嬷嬷跟个人精似的,只是片刻的彷徨便被她猜出一二。
“得了,你比你家夫人有心。”田嬷嬷将一手的瓜子壳丢入碳火中,一时灰烟腾起,烧得霹吧作响。
“婆子我老了,做起事来有心无力,只怕是要辜负老爷的嘱托。”
“嬷嬷你可不能走,如连您都管束不了小姐那我们这些小丫鬟更是力不从心。您也不愿意看着小姐继续沉沦下去吧。大人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她时常无法克制情绪,理智的去处理事情,连碧园也是死得冤屈。”欢袭就差给田嬷嬷跪下,说到这一处,她便想到平日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见她这样田嬷嬷无声叹息,她看着凤榕溪长大,在印象之中,她是个举止娴雅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德言容功样样拔尖。论才学气质,在京城贵胄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怎的变成这副样子。
见田嬷沉着脸,有些唏嘘。欢袭皱着小脸,苦巴巴的,“嬷嬷,你可不能不管夫人呀。若连你也放弃夫人那……那我只能去死了。”
“好了,莫要时常将死字挂嘴边,晦气得很。你也看到了,她也不听我的劝说,老婆子我是受老爷嘱托才来的,如今事情办成这样,我也没脸待下去了,我会让老爷再找个有能力的人过来,你且安心。”田嬷嬷只得另寻法子,若不是看欢袭这丫头可怜,碧园又无辜惨死,她决计不再掺和。
“你在的这日,小姐较之从前好上许多……嬷嬷……”欢袭知她为难,可眼下她也是没了法子,况且田嬷嬷说的安排也未必能成。
“蠢丫头。”田嬷嬷没好气的白的她一眼,“若你家夫人不愿意让我离开,我如何能走?”
欢袭愣了愣,明白了,“一切好看她家夫人的意思,她说多无益。”
拜别田嬷嬷,欢袭便回了凤榕溪的住处,透过窗棂,她能看到凤榕溪恬静的侧颜,此刻,她正在作女红。
她进到屋子里,从箱子里找了件狐裘衣给她披上了。凤榕溪手指颤了颤,抬起头时,眼中的神采好似银河里的星星。
欢袭看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她将自己当成了吴穆赟。
若不其然,那神采在看清欢袭的容颜,即可飞散了。
“可见着大人了?”她的语气略显疲惫。
欢袭摇摇头。
“去看看他可是在厢房照顾莫芊桃,问问他今晚会否过来。”她低头忙活,未在看欢袭一眼。
无需问欢袭亦知道,吴穆赟肯定不过会过来,他已经守莫芊桃好几晚了。她得了命令,虽然明知结果时是如何,欢袭也得硬着头皮去问。
放在门口的油伞还湿哒哒的滴着雨水,欢袭将伞一撑开,细小的水珠顿时被抖起,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穿过迂回的回廊,铺着青石的小路,正好遇上打开房门,准备出来的吴穆赟,她施了施礼,脑子里想着合适的措辞,不一会儿她硬着头皮问道,“夫人说长夜漫漫,她有些畏寒,想问大人今夜是否会过去?”
吴穆赟只道,“我这里还有几套被子,你带去给夫人吧。另外再給夫人多添点碳火。”
欢袭进屋取棉被,见着莫芊桃坐在床上,裹着厚重的被子无聊的翻花绳,她自己一个人自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几个简单的样式,看得欢袭直愣愣的,一直到被子落入手中。
回去后,她对凤榕溪说,“大人说他走不开,让奴婢带来了棉被,还领了碳火,让夫人今晚过得暖和。”
听到他还关心自己的话,凤榕溪虽然不情愿,但也得过且过了。
欢袭见她没有过激反应,暗暗送了口气。
此时,在吴穆赟的厢房里,莫芊桃不悦的看着他。
“你应该去看看你那位夫人。”
反正这几天,她看吴穆赟都看腻了,成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已经审美疲劳。
“你可真没良心。”吴穆赟已经听出嫌弃之意,瞪了一眼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一眼,便去寻了口水喝。
“良心?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不匹配呢。”她毫不在意的挑衅着。
吴穆赟除了上朝外,他没有多余的交集,日日回来之后便在屋子里看护着她,这些日子也没少于她斗嘴。
虽然乐在其中,可这女人实在无法无天。
漫不经心的瞄了莫芊桃一眼,他说道,“咱们是同类,应该相互欣赏。”
莫芊桃冷嗤一声,“翠红肚子大了,你应该多看护她。”
“你大可不必担心,她自然有专人看护着。”吴穆赟怎能对翠红那边松懈,他的第一个孩儿,必须平安降临。
“那咱们来论论朝政如何?”明知他不喜欢女人论政,可莫芊桃便要往枪口撞,当真是看他看厌烦了。
吴穆赟一听这话自然不喜,当即面色沉了几分。
“据说皇帝钟爱你。想必有重任委托与你吧。”她一点点的试探吴穆赟的底线。
她这话说的吴穆赟心惊肉跳,不由得怀疑她是否知道什么,亦或者她有特殊身份,这样想来吴穆赟不淡定了。
“你想说什么?”他敛去笑意,表情平淡得近乎冷漠。
想说什么?
莫芊桃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着你在朝堂上日子不好过,若能为你排忧解难,倒是美事一桩。”她说得有几分得意,也不知道是哪儿来得自信。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吴穆赟毫不客气的嘲讽她。
这个女人戳穿他痛处,让自己着实没面子。
“我呢,还真不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嘛,立场不同见解必定有独到之处。”她并没有因为吴穆赟的话被打击,看着他那双深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惧意。
忽而,他笑了,笑得有肆意。
“你可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来?”他挑着眉眯着眼审视莫芊桃,那眼神就好要看穿她一般。
他隐隐能感觉到,莫芊桃如此关心他在朝堂之事,应是怕被牵连。此时,正是多事之际,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想着明日个,便让李俊儒通个人脉,好好去查查莫芊桃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