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盖头下，顾戚戚挑起了唇角。

　　梁蝉！来得正好。

　　她还怕这人不来捣乱呢，这样她拿什么把柄和玉宵衣谈条件？

　　冰冷的长剑就横在她身侧之人的脖颈上，剑锋上泛着丝丝冷光，也映着顾戚戚越发冷然的唇角和好看的下颚。

　　当朝王爷大婚，却被当今圣上的长姐执剑闯入，搅了婚事。

　　“这京城谁人不知咱么这位长公主早就心系于淮王，几次三番闹事都被淮王推拒，最后干脆娶了一捧骨灰回来，未必不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

　　“就是，我看这公主也是不知廉耻的，淮王都拒绝她那么多次了，还痴心妄想。”

　　一听说这话的就是深居后院的女人，两个官家小姐挤在众宾客之中侧耳低语。

　　而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单单只是这两个。

　　众人看向梁蝉的目光皆有些怪异，不敢把鄙夷和嘲笑表露出来，却又看不惯她的作为，只能生生忍着，连表情都扭曲了。

　　梁蝉却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

　　模糊的视线里，玉宵衣和别的女人穿着喜服，绑着连理结，他就要和别人成亲了。

　　虽然眼睛看不清，但她的心里一直将他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不用去刻意描摹，他的眉眼，他的唇齿，一切的一切都印在她脑海中。

　　“玉宵衣，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梁蝉眼中的冷然褪去，深情款款地看着玉宵衣，“你娶不娶我？”

　　玉宵衣抿着唇，神色复杂地看了梁蝉一眼，只是一眼，轻飘飘，不带任何感情，“本王不会。”

　　“为什么？”

　　“你从头到尾都误会了一件事，本王从未说过会娶你，也从未想过会娶你。”玉宵衣的声音低沉，却叫在场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王的王妃只能姓顾。”

　　说到最后这一句，他转身，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人，将连理结的一头拉得更紧了些。

　　触及玉宵衣陡然投来的目光，顾戚戚心头一跳，脑海中似有无数道声音喋喋不休地吵着，本王的王妃只能姓顾，只能姓顾……

　　顾戚戚攥紧了拳头，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把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和顾戚戚的平静想必，梁蝉却是猛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踉跄着稳住了脚步，神色间满是不敢置信。

　　这问题她曾问过无数次，每一次，玉宵衣都冷然处之，连解释都不屑一顾。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理由。

　　姓顾！

　　哈哈，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玉宵衣，你是疯了吗？顾七已经死了，死了！”梁蝉垂下手中的长剑，仰头大笑，唇角旋即划过了一丝讥讽，“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她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连容貌都毁了，是你自己嫌恶了她，亲手将她送去北疆的啊。”

　　“梁蝉！”

　　玉宵衣沉声喝制，余光一直没有从顾戚戚身上移开，见她垂下了头，心头不由一紧。

　　“怎么，戳到你的痛脚了？我还没说完呢。”梁蝉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勾着半边唇角，笑容邪侫，“她死的时候更加凄惨呢。可惜啊，你那是若是像现在这样，说出一个‘不’字，她不糊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承认把，玉宵衣，你就是个懦夫，娶了她的骨灰能让你心里的愧疚少一分一毫吗？呵呵……”

　　玉宵衣沉默着，梁蝉说的都是实话，他无法反驳，那时他若是表明自己的心意，若是放下自己的心高气傲，若是再早来一步……

　　他无法辩驳，也不想在她面前狡辩什么。

　　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见玉宵衣沉默下来，梁蝉眼中浮现了一抹得意之色，但她还不能罢休，她偏头，看向顾戚戚，这个顶替了顾七，和顾七一样可恶的女人。

　　“你以为成为王妃就能走进他心里吗？他，这个男人，心里住着一个死人！”她朝着顾戚戚欺近两步，近的她身前，上下打量着顾戚戚，“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女人叫顾七，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多么惊才绝绝，可还不是成了一抔灰土？”

　　梁蝉眼中厉色横生，她指着顾戚戚，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能比得过她？你拿什么去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争？”

　　早在梁蝉近身的时候，顾戚戚就已经抬起了头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玉宵衣歇斯底里的女人，此刻心中竟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更多的只是可怜。

　　她可怜她，不仅没有看清楚玉宵衣，也没有看清楚她自己。

　　不过……倒是要谢谢梁蝉的夸奖。

　　如果不是这番话，她都不知道，原来顾七在梁蝉的心目中也是惊才绝绝的存在。

　　可是……

　　她现在已经不是顾七了。

　　她是顾戚戚，重生而来的顾戚戚。

　　“那么你呢，长公主殿下，你又拿什么去和那个死人争呢？”

　　顾戚戚陡然抬眸，脖颈扬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红色的盖头露出了朱红色的薄唇，妖异横生。

　　隔着一层红色额，梁蝉却被此时顾戚戚眼中流露出的诘问而吓到了，她下意识撤了半步，脸色也僵硬起来。

　　三个人的对峙分毫不让，旁的看客却是已然看傻了眼。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顾七这个名字，心中终于把淮王娶回来的那捧骨灰和立在祠堂中的牌位对上了号。

　　今日来参加大婚的，不乏玉宵衣和顾七曾经的部下，此时听到这个名字，饶是再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更有那亲眼见过当年的淮王身边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奇女子是何等风采的，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可惜来。

　　看向梁蝉的目光颇有不善，有心人已经从中听出了一些猫腻，顾七之死难道和长公主有关？

　　近年来，鲜少有人提起这个名字，只因顾七是被先帝判处了谋逆罪的。

　　谋逆？

　　顾七再强势，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说她谋逆，难道她还想取代先帝做个女皇帝不成？

　　这些人自是不知，当年的顾七决然进京，只为替人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