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药是苦的
“小姐,李婆子又来了。”
绿影端了一碗燕窝过来,又见李婆子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向里张望,她嘿嘿一笑,凑到顾戚戚面前。
“我怎么觉得你挺开心?
“这些婆子仗着资历老,有靠山,每天都欺负下面的小丫头,我是上辈子修了大福气才跟着小姐享了福,可那些小姐妹们就可怜了……”绿影颇有些感伤,随即愤恨地挥了挥拳头,“可这些婆子都怕小姐。”
绿影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顾戚戚,她扬了扬下巴,“把人请进来。”
“小姐?”
“请进来就是。”顾戚戚不作解释,眼中的凉薄的笑意却已经出卖了她。
再次踏进这扇门,李婆子有些局促,她禁不住左顾右盼,紧张之下,脚跟都虚浮着,并未着地,
“夫人派你来的?”
“大小姐,之前多有得罪,可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这药……”
李婆子将乘着汤药的食盒举至胸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早知道大小姐这么难办,她绝不会为了讨好夫人而揽下这差事,
也难怪章婆子会心甘情愿地把这差事让给她,那老妇定是早就知道大小姐已经今非昔比。
恨意和惧意交互充斥在她的心里,拎着食盒的手也开始发抖起来。
“李嬷嬷,当心点,药洒了。”
顾戚戚垂眸,亲手从李婆子手上拿过了食盒,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个小药盅来,盅身还热着,她悄然运起内力,将这股热劲化解,随后,仰头,当着李婆子的面一饮而尽。
好苦啊。
她怎么会奢望这世上的药是甜的呢?
“小姐。”绿影递上了果脯盒子,又着了帕子为顾戚戚擦了擦唇角,期间,她的视线擦过那药盅,里面残留的黑乎乎的药汁令她心惊肉跳。
有毒,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小姐是使毒的高手,这点小手段难不倒她,一定难不倒她。
“李嬷嬷。”喝完药,顾戚戚的眼神出奇的平静,她微微侧身,将之前做好的假伤口露出一角来,让有心窥探的人看个清楚。
看着顾戚戚喝完了这碗毒药,李嬷嬷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此时听到顾戚戚叫她,既心虚又心悸。
这药什么时候能见效?
万一被她们发现什么端倪……
“听说李嬷嬷和原在我院子里的蒋嬷嬷本是同乡?”
蒋婆子……
李婆子一时有些恍然,在顾戚戚那双平惑人眸子的注视下,她下意识点头。
“那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蒋婆子去了哪?
李婆子不自觉皱起了眉,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位老姐妹了,近几日也没有看到她去夫人那里汇报情况。
“这个老奴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本小姐知道。”
顾戚戚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仿若褪了一层颜色的双眸泛着寒光,“她在城外十里的乱葬岗,吃里扒外的人本小姐可不要。”
“啊!”
李婆子闻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不住地往后倒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踉跄朝后跌坐下去。
“大小姐,老奴还有差事,告退了。”
她双手撑着地面,连抠带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食盒都不顾,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跑去。
奈何她脚下忽然一软,肥胖的身子调整不及,又直勾勾的往前栽了去,结结实实摔了一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
房间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小姐,你看她那怂样儿。”绿影捂笑得合不拢的嘴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蒋婆子哪里在什么乱葬岗,上次的事情过后,顾戚戚就连夜把她捆着送去了城西的药铺做苦力,还吩咐拓跋晨把人看好,不准她接触任何人。
“收拾收拾,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顾戚戚站起身来,已然换上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病歪歪的模样。
老夫人这里是顾府最清净的地方,她老人家爱清净,连大家日常的请安都免了,院子里好几棵遮天蔽日的松柏似乎又粗壮了不少。
“大小姐来啦。”
得了通传,顾戚戚收回目光,挪着莲步掀了帘子,“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来了。”
“你这丫头,几天不见,小嘴倒是越加甜了。”
老夫人褪了软靴,只着一双雪白的棉袜坐在矮炕上,大丫鬟轻轻咬着芭蕉扇,将越发浓重的燥意都驱赶开。
“你们自个去院子里玩吧,我和祖母说说体己话。”
“是。”绿影和绿枝自然唯命是从,言罢还缠着老夫人房里的两个姐姐一同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顾戚戚不客气地盘坐上炕,拿起果盘里的一颗金丝小枣,轻轻咬了。
这枣子都是下人特意去过核的,防止老夫人一个不小心吞了枣核,噎出病来。
一连吃了三颗,她嘴里的苦药味才淡去了一点,“祖母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是试探,试探老夫人对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她是真的关心她哄这个人,还是仅仅是利用。
“老喽,老喽,不中用了,你们年轻人爱折腾就折腾去吧,只要别闹翻了再到我老婆子这里哭鼻子就成,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闹心的动静。”
老人不住地摆手,老而浑浊的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
“哪会呢,祖母还年轻。”顾戚戚捉住了老人的手,轻轻磨搓,她避重就轻地调笑着。
老夫人已经彻底不问杂事了,有些事情她或许知道,却没有插手。她这番话也是间接地告诉她,她什么都不会拦着,就算有人告到她面前来也不会。
“但凡我要再年轻个十年八年,早就把你这个小猢狲收拾了。”
她敲了敲拐棍,心里有气,却又不忍苛责,看着这个本来最不起眼的孙女,老人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卫氏那些药你就不要再喝了。”
“孙女也不爱喝。”
顾戚戚神色闪了闪,当触及到老夫人紧皱的眉头上挂着的沟沟壑壑时,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她半眯着眼睛,将头挨到老人家膝头,唇边扩起一抹极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