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

　　拓跋晨猛然向后退了两步，和顾戚戚对视的目光中不仅仅有震惊，还有一丝惧意。

　　他和寒儿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顾戚戚调查他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人叫破身份，他还是没能控制好他的情绪。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调查你，你的身份，但凡和匈奴交过战的人稍加揣测都应该清楚。”

　　看出拓跋晨所想，顾戚戚讥嘲一笑。

　　“但你并没有不是吗？”

　　泡在浴桶里的格尔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早就在暗中观察这个女人了，肤若凝脂，五官精致，身材纤细，一双手更是柔嫩得连一点伤痕和老茧都看不出。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从战场上拼杀过的人。

　　“我是没有。”

　　顾戚戚没有否认，她也知道格尔图缘何做出这样的猜测。

　　“格尔图将军七进大夏领地，单杀大夏将领一十一人，活捉大夏城官二十有余，想不到今天也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顾戚戚看着格尔图，她记起了这个人的身份，并且耿耿于怀，她和玉宵衣唯一险些吃过的一场败仗就是在这人手上。

　　彼时，他还是匈奴的御前将领，跟随者匈奴二王南征北战，几次骚扰大夏边境。

　　“你到底是谁？”

　　格尔图的眼眸立即冲填了一些狠色，但这狠不是草莽落寇，而是战场上的英武和杀伐果断。

　　因为表情太过狰狞，动作幅度之大，顾戚戚遮在他脸上的布巾都抖落在了水中。

　　格尔图，是她钦佩过的一个将领，也是对手。

　　曾经是。

　　见格尔图变了脸色，连拓跋晨都警惕了起来，顾戚戚反倒是笑了，较之方才，更加开怀。

　　“从表姐的信上知悉了将军的丰功伟绩，还以为是何等胆色，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表姐？”

　　“我姓顾，表姐单字排行一个七。”

　　顾七！

　　格尔图的脸色一变再变，顾七，对于许多和大夏有过战争往来的国家和将领，这个名字和另外一个名字一起如雷贯耳，甚至令人闻风丧胆。

　　战神玉宵衣，活阎王顾七。

　　这是守护了大夏边陲几载的两个永远也绕不过去的劲敌。

　　曾经，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后来，战神解了甲，活阎王终于去见了真正的阎王。

　　顾七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大王的营帐里，不知道多少人在欢呼，呐喊，那一夜的军营篝火冲天。

　　而眼前这个独特的女子，竟是顾七的表妹？

　　格尔图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

　　“我原以为顾七不是那种会写家常信的人。”

　　格尔图脸上似多了几分笑意，这人从顾七口中知道了他，他反倒觉得有几分轻松。

　　他和顾七是惺惺相惜的，这一点，从他们数次交战的经历中就可以感受到，他相信，那个女人的表妹也不会是个拘泥于世俗的俗人。

　　“你原以为顾七还能再和你们打上个几年。”

　　顾戚戚肯定地说道，她也笑了，这笑从心里溢到了眼底，多了几分真切。

　　没错，他连针对性的战术都已经研究得小有成就了，要想成功击溃这两人，就一定要切断这两个人，玉宵衣和顾七，每一个都会孤胆的英雄，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的大杀四方。

　　这话，格尔图没有说，也不准备再说了，他只是有些替那女子惋惜。

　　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把顾七当成一个女人，即便她挥舞枪箭的时候也同样明媚动人。

　　和顾七的死讯一同传来的，还有他派去大夏的探子的回信。

　　顾七，她毁了容貌，废了武功，变成了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他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却在那夜和诸多将领一起宿醉了一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醉意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知是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关系，笑着笑着，两人的笑容里竟染上了些许悲壮。

　　若有所感的两人在空中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将往事继续锁在心底。

　　只不过区别在于，格尔图在为曾经可敬的对手惋惜，顾戚戚却是在自己的故事里怀缅。

　　她怀缅的，是在战场上策马奔腾，一枪挑翻敌人的时候。

　　“多谢。”

　　良久的无言之后，格尔图很是豪爽地道了声谢。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小王子吧。”

　　顾戚戚微微颔首，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的确是匈奴二王戈巴里的儿子，而我的母亲，是被送到匈奴和亲的韩国公主穗霜。”

　　拓跋晨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将自己的身世告诉顾戚戚，他年纪还小，不通人情世故，却也知道顾戚戚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没错，我的母亲就是被韩国送到匈奴和亲，为了达成两国一通进攻大夏的目的的一个政治筹码。”

　　提及双双去世的二人，拓跋晨的脸上并没有多少伤心难过的神情，只不过声音沉了下来，如同滴水汇入到大海，一经沉，便再不见底。

　　顾戚戚默然，韩国和匈奴联姻已经长达十年，却是在几年之前才启用了这一步棋子，就是为了打得大夏一个措手不及，让人察无可察。

　　只可惜，两国的勾结和阴谋还是毁在了大夏的铁蹄下。

　　“但我父王，不是被大夏的军队杀死的，是被他的长兄，也就是如今的匈奴王戈索里下毒害死。”

　　拓跋晨看了格尔图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将埋在心底的秘密讲述出来。

　　顾戚戚的脸上并不是没有震惊，只不过她习惯了形不表于色，神情寡淡。

　　匈奴和大夏再次开战的理由正是大夏的人谋杀了他们的二殿下。

　　如果拓跋晨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里面将蕴藏着一场惊天的大阴谋。

　　几乎是下意识，不假思索地，顾戚戚就把自己放在了前世顾七的位置上，开始忧心起了这件事。

　　等到稍稍缓了神色，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惊诧地看着自己，顾戚戚才完全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也将在浴桶上勾成爪的手收了回来。

　　三个指甲印的刻痕留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