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赌
璇玑府一片黑暗,梁蝉躲于黑暗的床帏中,满身凉寒。
“他还是不愿接受你?”
“是,借着探病的名义去了好些次,次次都通报了,次次都不见。”
“他还恨我。”梁蝉下了定论。
她笑了一下,随后便躺了下去,素白的衣衫连同三千青丝零落散于床上,衬得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更加苍白了些。
闭上了眼,到处都是那人的影子,睁开眼,望着空冷的寝殿,却觉得更加的凄凉了。
般若也是不解--纵使他再恨,也用不着因为一个顾戚戚便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就匈奴人的那些毒,自己都能解,可是王府那边却三番五次的拒绝自己,着实是让人不解。
“不如,奴婢直接硬闯进去,先看看是什么毒,然后在找个机会直接塞个解药……”
“呵呵……”梁蝉也是被般若逗笑了。
坐起身来,她扬了扬鬓边的黑发,抬眸问道:“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了,若你直接闯了进去,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刺客杀了。”
“那就这般放纵王爷拖着自己的身子不管吗?若是王爷身中的毒是多种结合在一起的,须得明了每一种毒源,本就不易,除了奴婢,在这世上再无……”
“是啊,除了你再无人可解。”
般若的一身医术皆是顾七亲传,顾七已死,这世上,再无了。
……
王府。
顾戚戚掀开了帘子,未曾敢看他的脸,直接掰过了玉宵衣的手腕把了脉。
稍许,又猛然的扔开了他的手,最后得到了他的一声闷哼。
“你是疯了吗?”
她声音稍微有点大,只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外面的侍卫了。胸口似是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堵得她的心生疼。
再看床上的玉宵衣,纵使消瘦了许多,眼下乌青,目光无神也依旧是在笑。
他看着顾戚戚,笑道:“等到你了。”
不说还好,一说顾戚戚更气了些,她抬起手想要去打玉宵衣,却在快要靠近那张消瘦的脸的时候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眼中不知道怎么的涌出了一股温热。
前世活了十几年都未曾达到过的心愿,竟然在此情此景完成了。
她终于,可以抚摸玉宵衣了,只是那人,却一副迟暮的模样,已是灯尽油枯。
“为何如此冒险?你要钓的鱼,究竟是皇上还是匈奴,还是……”
“你既已明了,那边不必多问,小心隔墙有耳。”
玉宵衣又咳嗽了一声,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似是再也没有力气去看眼前之人了。
顾戚戚紧张了,她连忙爬到了床上,双手捧着玉宵衣的头,低头看他。
许是角度改变了,眼眶里再也蓄不住眼泪,一滴温热的泪落到了他的眼皮子上。
“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你中毒受伤,精神却尚好,本以为你会找到办法解毒……现如今为何变成了这样?”
“我听燕齐说,你拒绝了退婚,莫不是想要将来守寡?”他绕开了话题。
“不许说!”顾戚戚闭上了眼睛,瘫倒在玉宵衣的身上。
努力隐藏了多日的情感,却在见到了那人消瘦的脸庞的时候,顷刻之间化为废墟。
一个眼神,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憋不住的咳嗽,都像是野兽一般在撕咬着顾戚戚的心肺。
似是认输了,顾戚戚坐到了床边,背对了玉宵衣,语中饱含悲愤的轻声道:“小女怎的不知王爷如此自轻自贱?难道这世上名医众许,无一人可医殿下?”
许是她语中有太多的小性子,就连玉宵衣也忍住了满身的疼痛,轻笑了一句,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抬起手挽住了她的腰身。
“倒是有一个,但是本王不屑于接受她的恩惠,恶心极了。”
“你就这么喜欢赌?万一输了……你当真不怕?”
一条人命,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不值一提的,她上辈子的刀下魂怕是都要挤破阎王殿了,上辈子的那条命,纵使加上了自己的满腔情义也是轻飘飘的,就还给玉宵衣算了。
可若是玉宵衣的命,对于她来说,比一切都要重要。
一个‘一切’,足以囊括世间万物了。
“……本王若是真的受暗算死了,定然死不瞑目。若是为了等一个人,就算等不来,也是值得。”
“混蛋!”
顾戚戚终于回过了头,再次看向玉宵衣的时候,眼中明明有着恨意。
可是放到了玉宵衣眼中,却显得无比可爱了。
“这不是,等到了吗?”
接下来顾戚戚没有在说话了,只是安静的坐着,等到燕齐来了,就要了一包银针。
燕齐起初还疑惑,看了看玉宵衣,只见他并没有禁止,就出去找了郎中借了一包。
递给顾戚戚的时候,他还面带疑惑和戒备。
虽然这顾姑娘对咱家王爷情义可嘉,但是也并未听说过她有懂医术。王爷如今是危机,却也未曾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出去。”顾戚戚冷声说道。
燕齐不动,就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顾戚戚,眼神并未冒犯,只是戒备着,他的手,已然放到了身后,怕是有什么暗器。
“呵呵,算了,人活一世,若有忠仆,也是收获。”
上一世自己败就败在太过于相信般若,才会被手足残害,若非是自己自愿,怕是要死不瞑目。
顾戚戚素手捻起一根银针,在玉宵衣平静的眼神中慢慢的移到了他的头顶。
用力,银针没入发丝,刺入头皮。
刚一下针,玉宵衣脸上便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紧皱了眉毛,但是眼神却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戚戚。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放过。
这并非是不相信,反而是太过于信任。
十几针下去,他身上的各个命脉早已有银针把持,至少可以再撑些时候,只是现在的玉宵衣却已经紧闭双眼,全身动弹不得了。
起身,看燕齐。
“药房在何处?准备煎药。”
燕齐带了顾戚戚前去药房,路上的时候,燕齐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一次您来,奴才只当您是尽了未婚妻的本分,这第二次呢?……瞧着王爷并没有防备您,可是在奴才的印象中,二位仿佛是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为何王爷对您如此信任?”
顾戚戚正在称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手头的动作,并未回答。
并非信任,而是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