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婆子从卫氏那里回来，就听说了大小姐硬闯了二小姐院子的事情，知道顾戚戚此时肯定在气头上，不敢往上撞，站在房檐下偷偷听着墙脚。

　　“小姐，这血住不住怎么办？要不禀了夫人去请太医来吧。”

　　这是绿影哭哭啼啼的声音，蒋婆子立即凝眉，耳朵都要贴在了墙上，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夫人和二小姐知道，否则……”顾戚戚的声音断断续续，期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喘，“咳咳，去吧，按照我的吩咐，去煎药就行了。”

　　“这怎么行，这样下去，小姐你会……”

　　“快去！”

　　最后的声音更像是从心肺里嘶吼出来的，蒋婆子听得一惊，脚底硌了一个小石子，一个不小心险些摔倒在地，她及时扒住了窗户，稳住了身形。

　　就见绿影端着一个泡脚的木桶泡了出来。

　　蒋婆子立即迎了上去，“绿影啊，这是去干什么？我的活都做完了，你去伺候小姐吧，这里就交给我。”

　　绿影这丫头平时没心没肺的，如今却似眼眶红红，鼻音也很重，结合刚才偷听到的东西，蒋婆子的疑心更重了。

　　“不必了，我自己能做好。”

　　绿影抱着木桶，撞见了蒋婆子，慌张地用衣袖挡住了木桶的上方，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并无别人看见，财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蒋婆子，“我先走了。”

　　绿影离开的脚步很快，有种夹着尾巴逃跑的感觉。

　　她怕自己再跑慢点就会忍不住露出马脚来，她眼睛里这点泪水可是刚刚绿枝挠了她一刻钟的痒痒弄出来的，还要咬着帕子拼命憋着笑声，为了和小姐演这一场戏，她容易么？

　　蒋婆子捏了捏鼻子，从粗布衣裳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来，在手指上一抹，即见一抹暗红，凑上鼻子去闻，当即就变了脸色，这是血，是血的味道。

　　刚才绿影端的那么一大盆，里面可是血水！

　　蒋婆子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这件事得赶快报告给夫人和二小姐，蒋婆子贼眼一转，又出了院门。

　　“走了吗？”

　　房间里，“孱弱”得卧病在床的顾戚戚问道，这么厚的棉被压在身上，只为了发汗。

　　刚刚绿影端出去的那一盆水是真水，只不过里面混了写字用的朱砂，而木盆的外侧则是抹了一点点小料。

　　“走了。”绿枝到门口探听，正好瞧见蒋婆子鬼鬼祟祟出门的身影，知道顾戚戚的计策已经达成，不由对她心生钦佩。

　　“把那土狗放了吧，待会还要演一场大戏呢。”

　　绿枝闻言，从床底下掏出一个乘鸡蛋用的箩筐来，掀开了棉布，一只花色斑点的土狗病怏怏的躺在里面，看到顾戚戚那张脸，喉咙里发出了悲鸣般的呜咽。

　　“怎么？治好了你的疮还不行？还想再来一刀？”

　　顾戚戚言罢，抬起了手掌，一个手刀削下，那狗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东西通灵性！”

　　绿枝惊讶地叫到。

　　“你若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会这般老实的。”

　　顾戚戚堪堪收回手，调笑一声，挥挥手示意绿枝赶紧把狗送走，惹来后者一阵娇笑。

　　天不怕地不怕，和梁蝉对峙丝毫不落下风，连王爷都敢无视的小姐，竟然怕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风愈加硬朗，吹得窗户上的纱纸簌簌作响。

　　顾戚戚在绿枝的服侍下，喝完了一碗补药，又缩回了被子里。

　　青色的帷幔之内，顾戚戚身上照旧压着两双棉被，身上雪白的衣裤上浸染着点点薄红，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就连朱红色的唇都擦了厚厚的一层粉，她有气无力地仰躺着，竟真的活似一个深受重伤之人。

　　夜色寂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脚步声，顾戚戚窗前的帷幔彻底落了下来，遮挡住了里面的万般景色。

　　“夫人，二小姐，大小姐真的已经睡了。”

　　顾戚戚的贴身丫鬟绿影一路拦截，焦急地解释着什么。

　　“你是个什么东西，连主子都敢栏？给我拖下去！”

　　顾盈盈一巴掌挥开了绿影，挺着胸脯，身后只跟着四五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前头是她的生母卫氏，卫芙蕖。

　　绿影象征地挣扎了两下，就任由长相凶悍的张婆子把自己拉了下去，和另外一个粗使婆子一样拦在了外面。

　　忽明忽灭的灯笼烛火下，顾盈盈抬头望着拦在门前的最后一道屏障，绿枝。

　　这是淮王赐给顾戚戚的丫头，自然不能像是对待绿影一般粗鲁，于是，卫芙蕖一脸“担忧”地走上了前去。

　　“戚戚怎么样了？让我们进去看看，如果严重的话，可要赶紧请太医来才是。”

　　“小姐已经睡下了，请夫人和二小姐明日再来吧。”

　　绿枝的表情不咸不淡，王府出身让她比起绿影来底气更足。

　　“这丫头就是要强，除了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再过几天可就是她和王爷的大婚之日了，有什么问题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连累戚戚遭了王爷的厌弃。”

　　“唉，做人继母的总要有些矜持，不好和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姐儿走得太近，希望你体谅我的一片苦心，赶紧让我们进去瞧瞧，叫人来为戚戚医治吧。”

　　说到动情处，卫芙蕖甚至掏出手帕来抹了抹眼角，泫然欲其，声声感人催泪，真真是一片继母的肺腑苦心。

　　绿枝沉思了片刻，随机有些为难地说到：“可是小姐……”

　　“都这个时候了，当然是人最要紧了。”

　　卫芙蕖给几个婆子使了眼色，两个婆子强硬得往门口一站，“恭恭敬敬”地对绿枝拜了拜手，“得罪了。”

　　这下，卫氏一干人等终于得以进入了顾戚戚的房间。

　　“咳咳，咳咳……绿枝，拿药来，绿枝……”帷幔轻掩的雕花大床上适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戚戚，母亲来看你了。”

　　听到动静，卫芙蕖的神色闪了闪，复又体贴起来。

　　“我已经宽衣，不便见客，夫人明日再来吧。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