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
走了十来分钟，亚种终于开口了：“近些日子，如何？”
“不太好，”张莫松了口气：“但也不算差。”
“嗯，”亚种看着前头：“听说你要和凛冬结婚了？日子定了吗？”
“还没，”被问到这个问题，张莫有些不好意思：“等忙完了，我师父会去找邪冰大师提亲，到时候再定日子。”
“挺好的，”亚种语气中有些悲凉，却又有些欢欣：“对了，问你个事？”
“啊？”
“我问过好多人了，都推说不知，没办法，只有问你了。”
亚种凝视着前方，似乎在做思想挣扎，不多时，他又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张莫亦不好说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长空，没了颜烈在身边，林长空似乎在岳丈老泰山面前很是畏缩，走路都心惊胆颤的，让张莫格外想笑。
尔后，他又看见了越空身旁那个黑色斗篷裹了全身的身影，这身影抬起头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之上，炯炯有神的双目射出一道寒光，吓得张莫赶紧转回了头去，不敢再看了……
“张莫。”
亚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莫急忙答道：“啊？怎么？”
“知道这座山翻过去以后，会到哪儿吗？”
亚种问得认真，张莫亦是认真了起来：“知道，我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但此时此刻，不应当如此。”
长久的沉默后，亚种叹了口气：“我以为整个当铺，只有你会理解我。”
“哎……”张莫亦是叹了口气：“我理解，这好像在报弑父淫母之仇，若是不做，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但若是去做，便要承担这一系列后果，”说罢，他又顿了顿：“好比你是凡人，杀人报仇之后，你便要承受坐牢的代价，不是吗？”
“杀父仇人呐……”亚种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啊？”张莫迷糊了：“难道？”
“嗯，他是我爹，亲爹，”亚种依旧看着天空：“从小我便很是好奇，因为我从未见过亚姓之人，直至他死了，我在你老丈人那里学习，许久之后，方才知道，那个只有我才能学会的联络术法，是血缘术……”
“等等！你让我缓缓……”张莫都惊呆了：“怪不得这等大敌当前，你却要执意复仇，原来是这样……”
“翻过这座山，便是那个定位了，”亚种看着山顶自言自语道：“这里是他最后的足迹，尔后，便要靠我们自己找了。”
说罢，他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张莫：“找人我们不擅长，你愿意帮我们吗？”
这真切眼神让张莫不太敢接，他埋下了头细细思考。
作为知道颜烈计划的三个人之一，他深切地明白降头教此时后院失火，对于计划而言有着多大的未知风险，虽说他是新人，对当铺感情不深，但出卖当铺，他还是不敢，也不愿意做的。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思来想去，张莫最终鼓起了勇气：“任何时候，你若是叫我，我定然义不容辞，唯独此时此刻，不行。”
这答案亚种似乎早已料到，他只是笑了笑：“那你别出卖我，可以吗？”
“嗯。”
聊着天的功夫，已然走到了山顶之上，从地图上看，这个山顶之后，是一片悬崖，悬崖之外，便是一片大型的谷地。
但当亲身站在山顶之上，这片美景，方才一目了然。
悬崖不高，约三五十米，崖边悬挂着不少粗长藤蔓，这些藤蔓被编织成了一个一个套环，好似云梯般垂钓在悬崖之上。
谷地易储水，自然土地肥沃，当地居民将这片土地开了荒，一大片良田被风吹拂，吹出一片片青绿色麦浪，遥远之处，隐约有着不少炊烟升起，三两农人坐在田边，吃着自家女人送来的饭菜，笑得格外幸福。
天穹之中，白乎乎的胖胖云朵之后射出一缕缕天光，照耀在这片谷地之中，引出了盎然生机。
在越后这片早已被鬼人谷邪气污浊的天空之中，能有着如此一片净土，着实难得。
这片村落全是农舍，压根没有神殿迹象，亚种掏出手机，看了看定位点，四下打望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像扑空了，张建国，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良久，他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对着协会众道：“不要扰民，三人一组分散找，若是遇袭，能擒则擒，若是擒不下，两人缠住，一人回来报信。”
尔后，他又看了一眼张莫：“凛冬留下，其余人，散！”
协会众三两组队，散入了丛林之中，亚种站在原地看着地图，手指不停在地图画着圈，两个手指比划着宽度，紧皱着眉头，最终叹了口气道：“张莫，我把凛冬留下了，我们三人一同行动，如何？”
“啊？”张莫对这安排有些诧异：“邪冰大师呢？”
“你想跟他一起？”亚种居然猥琐地笑了：“好啊，我可以安排。”
“别了，您行行好，我和你一起，可以吧？”
听着张莫这么一说，叶成瑶很是不悦，不动声色跨前一步，一伸手掐住张莫腰间软肉，猛然一扭！
“啊！”
张莫疼得快跳了起来：“疼疼疼，别掐了，你会长安排的，你不能怪我对吧？”
叶成瑶黑着脸，手上更加用劲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师父？”
“没有没有！”张莫连连摆手：“他老人家来了我哪次不是非常欢迎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张莫与叶成瑶，亚种狂放地笑了起来，几乎笑得岔了气，近五分钟后，他才停了下来，擦着眼泪道：“张莫，自从接下这个会长的担子以来，我好久没笑过了，真的……”
看着这张布满沧桑的老脸，张莫不禁感叹，不足一年之前，此人尚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这些岁月在他脸上刮出了道道皱褶，亦是让他那颗快乐的心，布满了阴影。
若是张建国还在，也许亚种仍旧会是那个搞怪地说着一口翻译腔，热衷于装逼的文艺青年吧……
时间是永恒的，亦是不可改变的，亚种能操纵时间流速，却无法将时间倒回，这张老脸的背后，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一目了然。
对他而言，这个继任会长，究竟是荣誉，还是累赘？
张莫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命数啊，你可真是给亚种开了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