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赌约的恐吓,对于张莫而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自第一日落入村内,他便非常清楚,这些看不见的虫子充斥着这个诡异村寨的每一个角落。
他需要的是出去,但他没有出去的方法,只有静静地等待。
刘尘跟了进来,他很感动,但林长空最后的电话也说的很清楚,刘尘已然在他们通话的同时便赶了过来,以刘尘的魂力而言,这点路程,要不了五分钟必然能到,但自己是过了一整夜,方才见到刘尘。
以此推论,外头的时间流速,与村内并不相同。
这才是张莫最头疼的点。
林长空的戒指,能在须弥芥子之间,拘囚一个灵魂数百年之久,这已然是个摆在眼前的例子。
这是法器。
按黄彪所言,拉克亚当存在已久,起源村的源头亦是久至不可查,那么,极有可能,这个法器并无主人,只是自行地运转,并且捕获各地逃过法律制裁的恶人,在这个环境之内改造,在其发自内心的忏悔后,将其放出。
但自己这一生,并无大过。
那么,这个法器必然是有求于自己,希望自己能帮助它办某一件事。
在不得要领之前,自己只能抱着强劲至极的武力,蛰伏在村内,静静地观察。
可是,他千算万算,从未曾想过拉克与亚当这等需要拉拢普通人的势力领袖,竟然能拥有超越常人的灵怪手段,控制寄生虫。
亚当挡住了拉克,刘尘被亚当吸引,方才中了拉克的术法,按照虫子总量推算,吃光刘尘的能量也是瞬息之事。
刘尘倒地的瞬间,张莫便已然动了起来。
无论是愤怒地踏步,还是充满肢体动作的吼叫,实际上都是一种试探。
试探的目的很简单,控制虫子的术法,它的射程,威力,受众。
他的动静,让躲在亚当背后的拉克停了下来,说明这个术法需要受众者不能移动,得到此情报的张莫更是故作暴躁,各种焦急吼叫,甚至渗出熔岩,惊吓周遭群众。
但他却没想到,他的熔岩渗出皮肤之时,黄彪没有任何惊慌,反倒是第一时间将他拉住。
在黄彪的角度来看,他是为了制止张莫情绪波动暴起杀人,但在张莫眼中,黄彪至少知道三点。
第一,他清楚拉克与亚当的手段。
第二,他清楚此时击杀拉克与亚当,对刘尘无益。
第三点,也是张莫最在意的一点,在自己从未展示的情况下,黄彪知道自己拥有常人无可想象的能力。
黄彪定然出于自己的判断,对自己隐瞒了许多村子的秘密。
这一拉,让张莫亦是明白,杀人无用,也许这个术法,需要拉克本人亲自解除。
想明白这一切,张莫立马换了思路,他只能豪赌一把,赌周遭民众皆是教徒的情况下,争取他们对此时的好奇心,让他们也想了解此事的进展。
简单的说,把他们的好奇心与自己的行为捆绑在一起,让拉克与亚当无从下台。
做到这一切,张莫选择了恶人最喜欢的手段。
宛如意气用事的赌命。
一旦赌命语言放出,效果总是奇好无比的,如同母亲不会拿孩子的名声瞎说,如同儿子不会拿父母的性命赌咒发誓。
曾经有人说过,这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五的清醒者,但这百分之五改变不了大局,舆论往往更倾向于剩下来的百分之九十五。
这个道理无论放在华夏,还是在这诡异的起源村,皆是非常管用。
张莫要争取到这股子舆论,亦是轻松至极,只需要一句话,若是抓不出人,自己陪着刘尘一起死。
只要有一个人说出这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干蠢事这句话,那这件事,就算成了。
这就叫做,从众心理。
恶棍的思维,绝大部分是极端利己的,拿自己的性命去押注,在他们眼里,是极大冤情之下才会使用的手段,对于张莫此时的宣告,不需数秒,便起了效果。
张莫听到了那句话,那句出自围观群众中的话。
“他没理由拿自己的命去赌,更何况,他有强大的武力可以将我们尽数屠戮。”
拉克与亚当听得此言,顿时面色愈发不善,显然,对这两位靠着迷惑他人成立教派的蛊惑高手而言,张莫的小手段一眼便看了个穿。
但这句话在人群中出现,他们又被张莫咫尺相逼,不得在言论传开之前制止,只得眼睁睁看着同意这个观点之人愈发增多。
现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二人之中某一个出面,趁事情没闹大,强行截杀。
这是最好的手段,但在临时合作的二人眼里,最好的人选都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毕竟,谁去做,谁就背了黑锅,失去了领导者的人心,便会因为这个黑锅,染上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污点。
一旦被染上了这个污点,另一方方自是会无限地放大,利用这个污点诱惑信徒叛变,结束长期以来双方互相拿对方没办法的局面。
此时若是任何一个清醒者站出来,提出这个疑问,让张莫拿出证据证明刘尘不曾杀人,那谣言自是不攻自破。
但是,百分之五的聪明人,又有谁会去硬抗能当场将自己击杀的暴徒呢?
或者说,张莫刘尘杀人,对于这百分之五的聪明人而言,真的重要吗?
他们即便能清醒地意识到这点,也不会出面解释,他们加入了教会,目的便是等着机会一举上位成为领袖。
既然与目标不符,又何必背这种本就该领袖去背的黑锅呢?
最终,出于各种顾虑,他们被张莫逼了个骑虎难下,只得恨恨地点了点头道:“三天就三天,我看你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这个赌约的确立,让张莫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至于在毫无出村头绪之前,被迫地与整个村子对立。
但是,这个赌约实际上也是张莫与刘尘输了。
他们真的没想到这个枪客居然如此狠毒,他居然会趁夜将如此多人的右手尽数剁了下来!
这个情报的不对等,让己方失了先机,而对于拉克与亚当的术法这个情报的缺失,让己方直接造成了人力的损失,而且,损失的这个人力,是刘尘。
抱起刘尘的身体,张莫先是合上了他的眼睛,尔后,将他扛在肩上,缓缓地从人群中挤出,朝着黄彪家中而去。
回到黄彪家中,张莫三四团熔岩驱散了外头一路跟随好事者,拉上大门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黄彪。
黄彪倒了杯水,只是轻轻旋转着水杯,一言不发。
良久,二人的静坐让屋内唯一还能说话的人终于承受不住了,林挺大爷站了起来,拉开门道:“我出去散散心。”
张莫与黄彪依旧在对视,林挺大爷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关上了门离开了。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张莫依旧盯着黄彪,而黄彪继续看着水杯,一言不发。
“喂,站住!”
门外林挺大爷的声音隐约可闻,他似乎分外焦急:“他们会给你们答复的,这时候别进去!”
“糟老头子,滚。”
一声暴喝传来,紧接着,一声沉闷的打击声,以及林挺大爷的痛呼跟着响了起来。
听得这声响,屋内的二人皆是心头一凛,黄彪一脚踢开桌子,将桌子下藏着的砍刀握在了手中,推开门便冲了出去。
绿袍客来了。
这个绿袍客一脸狞笑,对着地上的林挺大爷又是一脚道:“找死呢?敢拦老子?”
他的一脚刚伸出来,便觉着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犹如陀螺般转了一圈,而他的腿,已然是粉碎骨折般垂在了膝盖上。
“狗儿子,你爹的地盘是你能撒野的?”黄彪一把抓过那人的衣领,几乎贴着那人的脸,面目狰狞道:“滚回去和拉克说一声,你爹不介意明早起个大早,将他的另一只手也给卸了!”
那人疼得满头大汗,青筋暴起,咬着牙伸手将黄彪抱住,借着体重旋转,让黄彪重心失衡摔在了地上。
尔后,黄彪耳边传来了一声暴喝。
拉克至大!
诡异的光芒再次从绿袍客体内扩散,刺目的光让张莫有些睁不开眼。
亲身体会过爆炸的张莫,自是不太担忧,待得光芒散去,果然如他所料,黄彪没事。
但是,林挺大爷不见了,原本他倒在地上的区域,只剩下了一滩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