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囚四七二,带上来!”
狱官狠狠踹了高阳一脚,道:“聋了是吗?”
高阳没聋,但他不想动。
是的,他杀人了,满门老小连带奴仆四十一口人,被他徒手杀了个干净。
衙役接到报官而出,在镇上朱大户的院落中发现了高阳,此时的他,徒手将朱少爷的双脚硬生生扯了下来,尔后,又是拔了双手,一口一口嚼着肉。
这一幕,让好些衙役都吐了一地。
高阳是个将道理分得很清楚之人,出门杀人之时便已然有了赴死之心,对衙役,他没有丝毫反抗,乖乖伏了法
毕竟,道理大不过私仇,而私仇,大不过律法。
老父亲脑袋被开了瓢,红白之物溅了一地,发妻衣不蔽体,躺在地上下体流着鲜血,死不瞑目。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这句口号喊了无数年,高阳,是第一个做到的。
秋后问斩来得没有一丝意外,对于高阳而言,家都没了,问斩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死牢阴暗,高阳刚走进去,便随手将缚在脖子上的镣铐扯成几截,尔后,顺手将手上镣铐掰断,躺在了草堆上。
这一幕,让他奠定了地位,一众穷凶极恶的死囚,压根不敢动他分毫。
砰。
又是一脚踹上,高阳依旧躺着,嘴里衔着一根稻草,看着天花板发着呆。
一众死囚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好戏。
毕竟,上一个这么踹他的死囚,被高阳一拳打了个对穿,提前结束了人生。
但高阳并没有还击,他是个将道理分得很清楚之人,他知道,狱官踹他,是工作,是管理监狱的手段,但死囚踹他,是欺压,是可以还击的对象。
“高阳!”狱官发起了火,甩出刑鞭:“你若再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嗯,大人,我知道躺着违反了管理条例,但我想再躺一会儿,我甘愿接受处罚。”
高阳翻了个身,将后背完整地露在了狱官面前,依旧一动不动。
“嘿!”狱官气得不行,鞭子甩得啪啪响,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狱官正欲抽鞭,手忽然被人抓住,正在气头上的他回头一看,抓他的,竟是负责牢狱卫生的老李头,这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老李头肚子上道:“滚你大爷的杂役!”
这一脚距离颇近,老李头已然咬紧了牙准备硬受,衙役的腿却又被抓住,整个人倒吊着被提了起来。
“老人家和你无冤无仇,何必下此毒手?”
提着狱官的高阳,神情冷漠,随手将狱官一甩,撞得牢门吱嘎作响,尔后,他扶住老李头道:“李叔,为我这个死人出头,不值得。”
老李头叹了口气,道:“高阳啊,你的卷宗我看了,你是个好人……”
“违律当斩,不是吗?”高阳笑着打断道。
“哎……”
高阳的笑容让老李头心头一揪,不由叹道:“你这么好的身手,可惜了。”
“若子那日不出门,父亦不会西归,妻亦不会横遭凌辱,”高阳依旧笑着:“家都没了,我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高阳啊,李叔知道你的性子,但李叔仍想劝你一句,”老李头摸着高阳长发,眼中充满慈爱:“你的家,与李叔的家,还有千千万万的家,方才组成了国,为国效力,亦是另一种为家分忧的方式。”
高阳神色一黯,又笑了起来:“李叔,我杀人复仇,受律罚,按律,身有罪者,不得入军。”
说到这里,李叔亦是神色一黯,重重叹了口气,后道:“既然你考虑好了,李叔也不便多言,跟着官爷走吧,别太难为他们。”
高阳闻言,深深对着老李头鞠了一躬:“李叔,这段日子蒙您照拂,大恩难报,若有来世,高阳甘为犬马,侍您左右。”
说罢,他又扶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狱官,道:“劳烦官爷前头带路。”
看着跟随着狱官走了的高阳,老李头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儿子若没战死,也当有你这般大了……”
戴上镣铐与头罩,高阳被狱官牵着穿梭在地牢中,这并非他问斩之日,但狱官却并未将他带至审讯之地,而是绕了条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走了不知多久,空气之中已没了死牢中的腐臭气息,高阳正自诧异,忽的头罩被人揭开了。
久违的阳光刺得高阳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挣断镣铐,双手挡住了眼睛,紧接着,他听见周遭一片,尽是拔刀之声。
眼睛适应了阳光,他缓缓地虚开了眼,坐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员将军!
那将军看他睁眼,方才缓缓说道:“你就是高阳?”
“是。”
“果然如传闻中力大无穷,”将军鼓起了掌道:“听闻你身负死罪,可否讲讲原由?”
“大人能直提死囚,想来也能审阅卷宗,”高阳不卑不亢:“卷宗之上句句属实,又何必再问?”
“本官只想确认一点,朱家四十一口,以及护院三条恶犬,皆是你徒手所杀?”
“是。”
“来人!”将军一挥手道:“将我战利品抬上来。”
四个军人推着一个被黑布笼罩的正方体板车,走了上来。
“高阳,这里头,是个畜生,你若徒手胜它,本官可免你一死。”
高阳顿了顿,道:“不必免死,但我若徒手胜它,望将军赐银三十九两。”
“哦?死到临头,为何要银钱?”将军不解道。
“牢中欠了情,想还,”高阳正色道:“李叔年事已高,月奉银一钱三分,三十九两银足他二十五年俸禄,他久居地牢,一身伤病,二十五年估计难活,有这二十五年俸禄,也算我给他养了老。”
啪,啪,啪……
“重情重义,是条汉子!”将军鼓起了掌,道:“若你能胜,本官亲自送上七十八两白银,另附二石新米,一位伶俐奴仆,供这位李叔养老,如何?”
高进点了点头,直步上前,正欲扯开牢笼,却见将军惊道:“且慢!左右快撤!”
“不用。”
高进摆了摆手,钻进了黑布之中,紧接着便是木块断裂之声,老虎嘶吼之声接连响起,尔后,又是重拳打击之声再度响起,老虎便没了声响,高进又一身血污地钻了出来,一拱手道:“蒙将军恩,赐银七十八两,二石新米,奴仆一位,高阳谢过了。”
板车之上,虎血滴答滴答,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