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小雪不知何时下大了几分,这人在大堂里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后,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尉瑾勾唇一笑,目光邪肆的看向他:“这不是母后身边的迟远大人么?怎么,今日您倒是来了兴致,到我这皇子府来喝茶了?”
两人不过是在互相取乐罢了,谁也没有开始试探彼此。
但是似乎不用试探,这个迟远对尉瑾便了若指掌。
他仍旧捧着茶杯,对尉瑾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前几日,贵妃娘娘叫我给她推演策命,算出来贵妃娘娘的命格之后,我便想来为二殿下也推演一番。”
闻言,尉瑾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他开始拍桌狂笑。
“哈哈哈,本殿向来不信天命,只信人为,迟远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母后似乎马上要死了,你得换个人抱佛脚似的?哈哈哈!”
眼角,渐渐笑出了眼泪。
和管事浑身一颤,有些害怕的看着尉瑾,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上去提醒他注意言辞。
其实他有时候真不明白自家殿下是怎么想的,经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比如现在,这迟远明明就是王贵妃那边的人,可他却在迟远面前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
一旁,迟远安静的喝着茶,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要等尉瑾笑够了才说话。
然而,他眼里的余光却若有似无的看向尉瑾,可见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尉瑾的反应。
终于,尉瑾的笑声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眼角,而后笑着看向迟远:“若是迟远大人只是为了给本殿推演算命来的,那便请大人回去吧,本殿还以为来的人是什么贵客,没想到却是个神棍。”
迟远似乎并不为他的话感到懊恼,只是淡淡放下茶盏,转而看着他:“确实如殿下所料,上次我为王贵妃推演策命,已算出来王贵妃不是这天下天命所归之人。”
“哦?那我母后若非天命所归之人,她又会有什么下场?”
尉瑾的问题似乎有些奇怪,他的关注点不在谁才是真龙天子,而是王贵妃的下场究竟会如何。
此刻,男子一袭红衣,终于显出诡异的气息来,他脸上虽然还有笑容,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一旁,和管事忍不住低下头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事情他可不敢听,否则迟早惹祸上身,毕竟在王权富贵之中,牵扯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更何况,现如今是二殿下要跟王贵妃争这江山。
迟远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尉瑾身上,平静无波的眸中终于起了些许波澜。
但他的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是天命所归之人,却妄图逆天而为,王贵妃过不了多久,便会暴毙而亡。”
闻言,尉瑾愣了一下,随即惊愕而难以置信的抓着迟远肩膀:“怎么可能?你说我母后会死?不可能啊!我怎么舍得让她暴毙而亡呢?”
说着说着,尉瑾便笑了起来。
迟远被他摇晃了片刻后,便淡淡拿开他的手,眼里已经显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殿下,我来这里是想帮你,你若想登上皇位,只需一切都听我的便是。”
此话一出,尉瑾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迟远:“你……不过是个草民而已,本殿身为晋国堂堂二殿下,怎么可能会听你差遣?”
说罢,不等迟远再说些什么,尉瑾便忽而勾唇一笑,拿着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想迟远大人有一点高估了我,那就是,本殿跟我那母后一样,从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话音一落,这茶杯里的水便溢了出来。
只听尉瑾淡然说道:“好了,还请迟远大人请回吧,本殿惜命的很,只怕待会儿本殿把你逼急了,你来个狗急跳墙,一巴掌把本殿给拍死,那本殿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话中意思也难听至极。
而此刻,迟远的呼吸声也粗重些许,他看向尉瑾,双眸微眯。
尉瑾微微笑着,毫不避讳的跟他直视。
手中茶杯紧紧握了好一会儿,迟远才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笑着对尉瑾拱手:“看来殿下是喜欢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喜与人往来,若哪天殿下改了主意,便去封都冬藏酒家找我便是。”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本殿就不送了门在那儿。”
尉瑾说着,随手一指,而他所指的地方正是皇子府偏门。
偏门是用于奴仆和畜生进出的。
迟远回眸,意味不明的看了尉瑾一眼:“你会来找我的,一定。”
说罢,他身形一闪,如来时那般离开了皇子府。
待他一走,尉瑾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耐烦:“真是让人头疼,又浪费了一壶好茶,和管事,以后待客就不要给他们喝这么贵的茶叶了,知道么?”
和管事连忙点头:“是,殿下,后宅的夫人们一早便等着您呢,您要去看看她们么?”
“呵,那些女人哪有太子府的野花香?走,随本殿去太子府!”
和管事愣了一下,却见尉迟已经起身了,他便连忙上前拦道,神色惊骇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若让贵妃娘娘知道您去了太子府,恐怕咱们暗中埋在封都的那些棋子,全都要被王贵妃铲除了啊!”
“而且,奴才瞧着方才那人分明是个武学高手,您若同意让他帮忙,对您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为何要如此数落他,与他关系闹僵呢?”
此话一出,尉瑾停了下来,不知何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平静的凝视着和管事:“老和,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先皇后留给我的人,我便不敢对你动手?”
和管事浑身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了尉瑾凶残的模样。
顿时,他匆匆让开,跪在一旁,以头磕地:“奴才不敢!是奴才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可那道让人如芒在背的目光仍旧凝视着他,片刻后,那目光才散去了杀意。
一时间,和管事差点都忍不住想瘫倒在地。
只见尉瑾缓缓从他身上移开目光,转身背对着他,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本殿从小到大一个人活到现在,从未依靠任何人,过去如此,往后亦如此,王贵妃、尉迟,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是本殿最后一次饶恕你,下次再犯,形同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