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父却摇了摇头,神色更为难看的看向尚珂兰道:“兰儿,这药丸你拿回去,交给陛下,陛下知道后一定会对你更加宠爱,蜀地的黎民百姓也都会得救,便是为父以后不在了,你也能……”
尚珂兰与尚父的感情到底不如她与尚母之间感情深厚,究其原因,到底还是当初他不问自己的意思,就将她强行许配给了靳言堂。
可没想到,尚父即便重病,心里也始终惦念着君王、百姓和他的一双儿女。
一滴泪重重的从尚珂兰眼角滑落,滴在尚父的手背上。
尚父一愣,抬眸向她看去。
却见尚珂兰闭了闭眼睛,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信,缓缓说道:“父亲放心,您说的,女儿一定做到,只是这药丸药材珍奇稀少,是女儿专门为您求来的,只有这一瓶,请恕女儿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能向您一样心怀天下。”
“拯救蜀地灾难的任务,还是等您身体好了自己去完成吧,不过女儿这里还有其他治疗瘟疫的药方,呈给陛下一样有效。”
尚父沉默了半晌,这才收了她的药丸,郑重的看向她道:“好,为父一定尽快好起来!”
随后,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
尚珂兰为尚父打水净面,将宫女放在桌上的粥为他吃了一点后,门外传来了动静。
“陛下驾到!”
尚珂兰一顿,随即将碗筷放下,对尚父道:“父亲,千万不要对陛下说我来过这里,那药您藏好!”
不等尚珂兰说完,尚父就已经将药瓶给放进枕头下面了,并对尚珂兰微微笑了笑。
刚做好这一切,大门就被人打开,靳言堂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榻边,见尚父睁开眼睛,还喝了点粥,冷漠的神色微微放松了几分。
他笑了笑,对尚父道:“左相大人,身体有没有好些了?”
说着,他扶着尚父靠在床榻上坐了起来,又给尚父压了压被角。
这是蚕丝被,盖在身上并不让人觉得热,也不让人觉得冷。
对于尚父这样身染恶疾的人来说,是很好的被料。
尚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捂着嘴恭敬的道:“多谢下请苏院判来为臣诊治,臣已经觉得身体好多了。”
离得近,虽然尚父及时捂住了嘴巴,可靳言堂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苦涩的药味,跟以往的用药完全不同。
他眸色深邃了几分,却不动声色的对尚父笑了笑:“这样便好,左相大人要早些恢复身体,霖兄那边,朕已经派了人去寻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臣多谢陛下!”
忽然,靳言堂将目光转到一旁跪着的尚珂兰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左相大人有没有发现,这宫女长得跟宸妃有几分相似?”
以往,他都亲昵的称自己的女儿为“兰儿”,如今却变成了“宸妃”,联想到刚才尚珂兰叮嘱自己的,尚父不禁心中猜测:莫非这两人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不成?
想着,他对靳言堂苦涩一笑:“老臣还能不能看到兰儿也是两说,若这宫女长得跟兰儿相似,倒也是一种缘分。”
靳言堂温和的拍了拍他,安慰道:“朕改日再来看你,左相大人,你好好休息,朕的御书房里缺个磨墨的,正好这宫女能帮忙。”
尚珂兰心中一紧:莫非陛下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抿了抿唇,她低声应道:“奴婢遵命!”
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看在尚父眼里,不禁心里又泛起了疼惜。
看来他真得快点好起来才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
夜晚,从养心殿到御书房的路不远,穿过一片广场便到了。
闻春诧异的看着尚珂兰跟在靳言堂身后出来,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是现在回去将这事跟栀子姐姐说,还是先跟着娘娘保护娘娘的安全?
可是陛下身边高手如云,她若是跟踪陛下被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个杀头大罪!
心中又害怕又犹豫,最后,闻春咬了咬牙,紧握着袖子里的暗器跟了上去。
空旷的广场上,漆黑的夜空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前后走着,周围除了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气氛十分安静。
“扮宫女,好玩儿吗?”
忽然,靳言堂停下脚步,冷漠的背对着尚珂兰。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听不出什么情绪。
尚珂兰心里一跳,脸色微白,手指紧握,停在原地。
“奴婢……奴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靳言堂转身,尚珂兰只刚刚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尚珂兰,道:“为什么孤男寡女,跟李尘修待在一起?还让他碰你的手。”
没想到靳言堂也会问出这种醋意满满的问题,尚珂兰抿了抿唇,柳眉微皱。
却知道这种情况下容不得她辩解,毫不犹豫的,她跪下磕头,谦卑的说道:“臣妾知错,请陛下降罪。”
靳言堂微微皱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变了,以往的你高傲、冷静、睿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妥协。”
尚珂兰声音不变,道:“臣妾是妒妇。”
那日,为了华妃,他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却依旧对她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妒妇。
后来,她想去见父亲,却被靳言堂禁足,也因此,宫权被嘉妃收走。
他自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没料到宫婢偷懒,置尚父于不顾。
若不是她找李尘修求到了治疗瘟疫的药丸,父亲恐怕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兰儿!”
靳言堂一把将她扶起,额头青筋跳动,强压着怒火看向她道:“你不要再与朕耍小脾气!”
他自问,身为帝王,他已经为尚珂兰做的够多的了!
靳言堂的模样映入她的眸中,尚珂兰下意识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那日,靳言堂发怒压制自己的样子又浮上了心头,连带着,她看向靳言堂的眼里慢慢爬满了恐惧。
尚珂兰赶紧垂眸,努力将胳膊从靳言堂手里拽了出来,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道:“陛下……陛下恐怕有些乏了,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她落荒而逃。
靳言堂眼皮一跳,愣在原地: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兰儿眼里的神色是……恐惧?
她竟然怕他,躲他!
“难道,朕真的做错了吗?”
偌大的后宫,黑夜下,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喃喃自语,却没人再回答他一句:因为君王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