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倒了杯茶，端到张惜如面前。
张惜如还没说话呢，她身后的张笑珍冷哼道：“这次你是想烫自己还是想烫我姐姐啊？”
张惜如闻言，更加想起旧仇，恨恨地瞪了靳小凡一眼。
靳小凡顿在原地。
何丽莉道：“妈，小姨，小凡不是说了嘛，她就是来给我妈道歉赔罪的，妈您就别端着了啊，原谅她吧。你们握手言和冰释前嫌，对我们何家那是再好不过，爸爸也不会老说您，弟弟也不会为难，家和万事兴，您难道还不希望我们家更和顺更昌盛嘛？”
张笑珍道：“我看啊，你们家本来挺好的，我姐夫对姐姐以前是百般疼爱，跃扬对姐姐也是孝顺得很，自从这个女人进了你们家门，你妈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成天受气，跟我都哭诉无数次了。”
她看了靳小凡手里的茶一眼，冷笑道：“一杯茶就想让你妈接纳她，想得也太便宜了些！”
何丽莉无语地看着自己小姨：您能不出声吗？？
本来说服她妈她觉得她还有点把握，现在横插进来一个架秧子的小姨，她觉得今天这事，可能得崩。
靳小凡把那杯茶放下，笑了笑，对小姨和婆婆道：“那小姨跟妈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张笑珍道：“敬茶也有敬茶的规矩，你跪下敬吧。”
张惜如点点头，“就按小姨的法子，你只要今天跪下了，以前的那些我就什么都不计较，原谅你。”
何丽莉想劝，“妈——”
被她妈冷冷扫了一眼，住了嘴。
靳小凡心里知道今天过来不会那么简单，她必定会为难她。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行，我跪。”
她就当婚礼的时候自己新媳妇给婆婆跪着敬茶了。
只不过别的新娘可能心里是怀着敬意真心诚意地给男方长辈行礼敬茶，而她心里怀揣的是屈辱。
她将身后的椅子往后拉了拉，椅子腿在地上划拉出声响，她重新端起那杯茶，屈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把茶奉到了张惜如面前。
张笑珍和张惜如脸上都是驯服了儿媳妇的畅快和得意。
张笑珍拉了拉张惜如，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就跟你说吧，这儿媳啊就得给点颜色她才知道听话，你这都还是轻的，要是我啊，早上手了。”
张惜如点点头，这才慢条斯理地去接靳小凡手里举了半天的茶杯，接过来轻抿了一口，算是喝过了，跟宫廷剧里的老佛爷似的，恩赐道：“行了，起来吧。”
靳小凡站起身来，何丽莉歉意地看着她，赶忙拉她坐下，“快坐下吧，和解了就没事了，吃饭吧。”
靳小凡神色淡淡的，坐下了。
四个人开始吃饭，期间靳小凡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去接听，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原来在何家你过得这么委屈吗？”
语调是嘲讽的，但仔细听也能觉察到一丝心疼。
靳小凡脸色变了变，“你在哪？”
她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这里是酒楼，祝森南事先又不知道她会来这里，怎么可能在这里安装摄像头，那么只可能——
靳小凡看了看包间的门。
“你在门外？”她压低声音问。
“正巧路过。”他淡淡解释。
靳小凡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关你的事，别掺和。”她在警告他。
事实上，从上次被他强吻故意惹何跃扬生气以后，她就下定决心不会再搭理他了，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
靳小凡挂了电话，走回自己座位，但是没坐下。
张惜如狐疑地问她：“谁给你打的电话？”
靳小凡淡淡的：“打错的。”
“神神秘秘的，肯定有问题！”张笑珍道。
张惜如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靳小凡皱了皱眉，跪下给张惜如奉茶她已经做得够有诚意了，现在居然还要查她手机？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张惜如和张笑珍只会得寸进尺！
何丽莉觉得棘手，“妈，你看她手机干嘛呀——”
张惜如横了她一眼，“你别管。”转向靳小凡，“快点呀，你心里没鬼给我看看怕什么？”
她刚才分明听到她在问对方在哪，怎么可能是打错了的电话。
靳小凡捏紧自己手机，没给她，“不行。”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张笑珍打的。
“让你给个手机看一下都不愿意！——姐，看我帮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靳小凡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整个人都是懵的。
同样懵的还有何丽莉，她觉得，这下真得糟了！
“小姨！你打她干嘛呀！”何丽莉马上去查看靳小凡的脸，发现结结实实一巴掌，五根手指印，脸颊都肿了，“小凡——”
“嘭！”包间的门被人推开撞到墙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进来的人，一头金黄色头发，眉眼惊人地漂亮。
嘴角原本一直带着的痞笑今天似乎忘了带出门，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意。
男人扫了几个女人一眼，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张笑珍脸上，问：“是你打的她？”
他这么问，其实也只是问问。
他刚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冲到张笑珍面前，拎着她衣襟，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帮靳小凡还了回去。
他动作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打完人，直接拉了靳小凡就往外走，也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两人走了，剩下哭天抢地的张惜如和张笑珍老姐妹，还有无奈满满的何丽莉。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娶了个整天跟野男人联系的儿媳，还竟敢打长辈！这回我非得让跃扬跟她离了不可！！”
何丽莉突然觉得父亲一直说母亲市井任性不讲理，还真是……说得很对。
……
这边祝森南把靳小凡一路拉出了酒楼，他要拉她上车，被她甩开了。
“我说了让你别掺和！”她恨恨地瞪他。
她要走，他将她拉回来抵在自己车身上，“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
靳小凡一顿。
他趁她愣神的功夫将她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快速地去驾驶座发动车子。
还是那辆惹眼的黄色悍马。
“安全带系上。”车发动上路以后，他嘱咐她。
靳小凡犹豫片刻，还是系上了。
“我跪也白跪了，打也白挨了，你满意了？”
只要跟他一走，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错就全是她的了。
何跃扬得气疯吧？
她想到就头疼。
“祝森南，你能不能换个人？行吗？我都已经结婚了你整天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用？除了给我带来麻烦带来困扰……你真要弄到我离婚吗？”她困扰地双手抱头，朝他低吼。
许久，祝森南才回她：
“我也想换个人。”
“你知道吗，我他妈也想换个人喜欢！”
“可我去哪里找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我他妈跟中了邪似的！我也不愿老碰见你，不管是碰到你好，还是不好，我都……我都快疯了！”
他捏着方向盘，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他说着这些话，眼眶都红了。
“停车！停车！”她喊道。他真是头脑不清楚，还在跟她这个有夫之妇表白。
他不仅没停，还将速度越开越快。
她急了，“你别发疯！”
祝森南侧头看了她一眼，速度又缓了下来。
“知道吗，我上次离开你之后，出了两次车祸，第一次在国内，摔断了腿，第二次在温哥华，伤得挺重差点挂了。”
靳小凡别开脸看向窗外，她想跟他说，别跟我说这些，跟我没关系，到底没狠心说出来。
他还在继续说：“我想你，太他妈想你了……”
靳小凡依然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你不过是没得到我，所以不甘心罢了。”
祝森南苦笑，“是吗？那你让我得到试试。”
靳小凡没法跟他沟通，索性不做声了。
街景快速往后退，他将车驶到开往郊外的路上。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将她带到一间郊外的别墅。
比何家那间郊外度假别墅只大不小，而且是田园风，纯木头建造的两层楼，外面一个大院子，种花种草种菜都可以。
如果不是祝森南跟她敏感的关系，她会由衷地感叹一声，真美。
祝森南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一笑，问她：“喜欢吗？”
靳小凡挑了挑眉，没理他。
但他知道，她是喜欢的。
只是他是祝森南，不是何跃扬，她就不喜欢。
你看，明明，他更懂她的心，跟他在一起她完全不用拼命地去证明自己，他爱的就是最真实的她，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一定要成为什么女企业家……
“我专门找人为你建造的，我觉得你会喜欢。”祝森南笑着道。
靳小凡侧过头来面对他，脸色清冷，“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我也看了，送我回去吧。”
笑，凝固在他脸上。
然后慢慢散去。
最后被阴郁占据。
他抓住她双肩，问她：“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
他像是一头困兽，痛苦地嘶吼。
相比他的激动，靳小凡脸上平静而冷，“我的心，只能给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
他的痛苦，在他好看的眸子里，显而易见。
可在靳小凡看来，他只是自己不愿走出来罢了，也就是她刚才所说的不甘心。
痛苦，谁没有呢，她爱何跃扬，爱得比任何人都痛苦，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她还不是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劫要度，她渡不了他，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看开，自己走出来。
或者另外什么别的人帮他走出来。
反正，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