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发动以后，隆杰再一次开口道歉，“靳小姐，我实在是没认出人来，何总没给我相片，经常有小姑娘过来发传单什么的——我，我也不是说您长得就像发传单的，我，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才能消气……”
靳小凡这人，吃软不吃硬，不习惯别人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想来隆杰也是怕她去何跃扬那告状，他没好果子吃，所以才这么急着道歉。
她还没那么无聊，去做那种事。
她笑了笑，“行了，别解释了，我不生气了。你好好开车吧。”
隆杰从后视镜上仔细看她的脸，确实阴转晴了，才放下心来。
心里想着第一次见面就得罪了老板女朋友，真是太不应该了。
但他真的是没想到何总的女朋友是这样一个女生，怎么说呢，配才貌绝世的何总，实在太，太普通了点。
这些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再不敢露半点看不起的意思来。
不管怎么不配，奈不住何总现在喜欢，随便吹个枕边风，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隆杰直接带她到了一家高级西餐厅，是平常她和何跃扬常去的那一家，餐厅经理是个中年大叔，姓王，他认识靳小凡，朝她职业式地礼貌微笑，亲自将她带到何跃扬预先定好的餐桌。
隆杰帮她拉开椅子，“靳小姐，那您先坐着，我去接何总，很快会过来的，车程不远。”
靳小凡坐下，点点头，“嗯。”
随后隆杰就走了。
餐厅经理帮她端了杯水上来，递菜单给她，“靳小姐，您先点还是等何总？”
“待会再点。”
“好的。”
喝了些水，靳小凡想去上个厕所，便离开位置，朝厕所方向走去。
进了女厕，刚进隔间，就听到外间进来两个人，可能是进来补妆的，两人在外间的洗手台说起话来。
她本无意偷听，但她们说到了她头上。
“看见没，那个女的又来了，待会何总也会来吧？”
“他助理不是去接了嘛，一会就来。”
“这何总啊也不知怎么想的，四年空窗期，一开荤居然找的是这么个小丫头。”
“庄姐，以前何总的女朋友什么样啊？你见过吗？”
“当然见过了，长得呀，比天仙还天仙，我就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的，何总宠她宠得没边。就是不知道后来他们发生什么事，两人就分手了，许小姐去了国外再没回来。早知道他能看上那么普通的丫头，我肯定给你故意制造点机会，你可比那丫头好看多了。咱餐厅里现在稍微有点姿色的谁不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早点扑上去。”
“哎庄姐你说那女的会不会是那方面特别厉害啊？男人嘛，下半身动物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呵呵。待会记得上菜前给她那份再加点料。”
“知道的，呵呵。”
直到外面那两人笑着走远，靳小凡才从隔间出来。
脸色当然很不好。
今天的日历是不是写着，不宜跟何跃扬见面啊？！
她没想到这个她来了不下十次的高级餐厅，这里的这些人是这么议论她的，可能还不止一次地往她的食物里做手脚。
她恶心得想吐。
她的世界太简单，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何跃扬，但她不知道外人会对她有这么多的恶意。
她看着洗手台上方镜子里的自己。
她真的有那么差吗？
应该是真的吧。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隐隐发白，眉眼无神，这样的她怎么配得起惊才绝艳的何跃扬？
可是他说他想她啊。
他真的有那么点喜欢她的吧？
他——
不知是因为饿的，还是被恶心的，她觉得胃一阵一阵疼起来。
她走回餐桌，餐厅经理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过来关切地问她：“靳小姐，您没事吧？”
靳小凡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眼里分辨出他是否也跟那些女服务员那样看不起她，可她胃越来越疼，脸越来越白，她无力再去分辨什么。
但她不想像放过隆杰一样放过那些议论她的人。
她冷声道：“王经理，麻烦你告诉何跃扬，我不想在这里吃饭，怕人再在我饭里面吐口水。”
她说完，抓起自己的包包，留下一脸震惊的王经理，走了。
……
靳小凡出门打了个车，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胃越来越疼，疼得她全身都是汗。
“姑娘，你没事吧？”
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状况，问她。
“麻烦去圣心医院。”她捂着自己胃部，回道。
她拿出手机，给秦雨拨了个电话。
……
靳小凡到圣心医院的时候，秦雨比她还先到，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她，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就上前来看，一辆一辆过去，终于等到靳小凡乘坐的那辆。
靳小凡几乎是“滚”下车的，因为她已经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靳小凡！”秦雨大叫一声着急过来扶她，惊讶她的状况，“你不是跟何跃扬吃饭去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靳小凡抬头，看到秦雨旁边的贺学坤，有些意外。
“没事，突然胃疼，我就走了。”她简单解释。
那些人议论她的话，说出来，她都觉得丢脸。
秦雨扶着她往医院大门走，走了两步，靳小凡觉得自己身体晃了晃，虚弱得不行，胃翻腾，恶心，她撑不住，停了脚步。
“秦雨，我来抱她，你先进去找医生！”一直跟着的贺学坤见状，直接弯腰打横抱起靳小凡。
“好！”秦雨点点头，快步先跑进了医院。
贺学坤怕跑得太快，她不舒服，尽量放稳脚步跑在后面。
怀里的人，惨白的小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他的手抱着她的肩膀和膝弯处，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也被汗湿了。
他的心突然被揪紧在一块，仿佛她的痛苦通过肌肤相触传递到了他身上，他心上一样。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奔跑的时候，他不断轻声安慰她。
靳小凡已经疼得失去了意识。
……
何跃扬得到消息赶来医院，靳小凡的阑尾手术已经完成了，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不是胃疼，而是急性阑尾炎。
“跃扬哥，你来了？”本来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的贺学坤看到进来的人，站起身来。
“嗯。”
他正满世界找靳小凡的时候，是贺学坤打电话通知他的。
靳小凡的手机落在出租车上了。
“麻药还没过，医生说很快会醒的，秦雨去帮她买点必需品。”贺学坤告诉他。
何跃扬点点头，走到病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发白的脸。
贺学坤偏了偏头。
他不知道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
靳小凡睫毛轻颤，如蝶翼扑闪，而后睁开了眼。
看到面前的人，笑容自然展露，“跃扬……”
“还疼吗？”他问。
“还好。”
“那些人，很惨。”他告诉她。
两个小时前，隆杰接他到了西餐厅之后，靳小凡不在，王经理畏畏缩缩跟他道歉，说一定处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何跃扬盯着他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经理擦着汗，才把一切交代了。
何跃扬冷得不能再冷，打了个电话出去，“你过来一趟，帮我处理几个人。”
王经理都快吓晕了，“何总，何总……”
何跃扬放下电话，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拍着王经理的肩膀安慰他，“放心，不会出事的，我的人做事很知道分寸。”
他没使什么力道，王经理却当场软倒在地，面如死灰。
靳小凡听到他的话，垂了眸。她在跟王经理说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会很惨。
至于会惨到什么地步，她并不关心。
“我再也不想去外面吃饭了。”她闷闷地道。
“好，不去。”他柔声应着。
贺学坤觉得自己该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他也这么做了。
出了病房，正好碰到买东西回来的秦雨，她要进去，被他拎着衣领拎了回来，“里面正你侬我侬呢，别进去。”
“何跃扬来了？”
“嗯。”
“哎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酸酸的呢？来自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
秦雨压根没往他“吃醋”那方面想。
连贺学坤自己都还搞不明白心里的酸意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
羡慕他俩。
还是嫉妒他。
“追我的女的多了去了，我用得着？”这话是说给秦雨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秦雨听到这话，心里着火，冲他道：“显摆什么，追我的人绕地球一圈了，我说什么了吗。”
贺学坤看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丢下她，走了。
秦雨气得在原地捶胸顿足。
恨不得撕了他。
……
阑尾炎不是什么大手术，但还是在靳小凡身上留下了两个难看的小疤痕。
赤诚相见的时候，靳小凡总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放得开，总想遮住那两个丑陋的疤。
“别在意好吗？你还是很美。”他拉开她遮挡的手，抚摸亲吻她疤痕处。
她苦笑，她怎么能不在意，她的身子是她唯一的重要的筹码，能赢得他的筹码啊。
后来何跃扬帮她买了很贵的去疤痕的药。
加上她自己皮肤复原能力不错，腹部的疤痕倒是很快就消下去了。
只是。
靳小凡不知道，她在执着于何跃扬的这条路上，她现在遇到恶意和困难，只是她将会遇到的九牛一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