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颜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正常的姿态了，她就像是在问自己一般发出声音：“荣云，下雪了，你不冷吗？”

　　像是和顾荣云身处在同一片天地，陌颜在恒温二十六度的房间里，感到寒冷，她也学着顾荣云的姿势，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贴在被窗帘挡着的透明落地窗上，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再缩小。

　　雪越下越大，顾荣云身上很快就有了积雪。

　　他原本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此时头发和肩膀上被白花花的雪覆盖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陌颜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着，要不就这样吧？下去找顾荣云吧，哪里有那些过不去的坎？

　　说不定她们做些什么，这些事就永远变成昨天，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只是陌颜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难道是因为面子？

　　陌颜想了好多，在这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自己进行着天人交战，当她再次看向楼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个一直停在马路边上的车不见了，而那个斜斜倚在车门上，一直在看着她的顾荣云，不见了！

　　陌颜不可思议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板上，双手扒在落地窗上，恨不得戴上望远镜，看着楼下马路，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车子离开留下的还没有被雪花覆盖的干净的地面。

　　陌颜觉得她好像出现幻觉了，如果不是那个被车盖住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积雪，陌颜都要觉得那儿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停过车子，而顾荣云是不是从来没有来过？

　　她刚刚看的清清楚楚的顾荣云，难道是她的幻境？

　　陌颜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和刚刚的哭不一样，她现在哭的迷茫，哭的伤感，还哭的不知所措。

　　好像她再也不会好，好像心里被掏空了，她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她感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

　　陌颜越哭越大声，在这样的万家灯火的夜晚，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办公室里，陌颜不用害怕会被打扰，也不用害怕会被嘲笑，她开始肆无忌惮的哭，从小声啜泣到无所顾忌的放声痛哭，她觉得她这二十好几年来积攒的委屈，好像都在今天晚上决堤了。

　　她没有办法阻拦，也不想阻拦，她从坐在地上哭，变成躺在地板上哭，侧着身子，像是遭受了攻击、却无力反抗的虾米，整个人弯曲在一起。

　　顾荣云此时并不知道陌颜的状况，他在陌颜楼下具体待了多久，他自己也没注意数清楚。

　　他的身体早就冷掉，原本还能靠抽烟找到一点温度，可是后来他身上所有的烟都抽完了，而他的车里的储备，也全都没有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眼睛望着陌颜的律所所在的楼层，他看到了一直亮着的灯，不觉得温馨，只觉得在这样的夜晚相当刺眼。

　　他去过陌颜的办公室很多次，不过也有些日子没去过了，靠着记忆力，他能在外面找到陌颜的办公室。

　　他看着那间属于陌颜的办公室里不仅亮着灯，窗帘还开着不大的缝，他不由在想，陌颜是不是能够看到他？

　　如果陌颜能够看到他，会不会想要下来找他？

　　只是顾荣云等的时间越久，他越不敢想，越不敢期待，他情愿相信陌颜没有看到他，因为如果陌颜看到了他，却任由他站在这呼呼刮着大风的马路上，他的心里会更绝望。

　　顾荣云一直在听着远处的大笨钟，此时已经敲响了十下。

　　顾荣云忽然就有了一股勇气，似乎是在这寒冷的夜里，由这冷的刺骨的寒风送给他的勇气，他不由在想，他连等在大马路上吹风都做了，为什么不上去看陌颜一眼呢？

　　哪怕只是给陌颜送点儿吃的，给陌颜带个礼物，然后给陌颜说一句“新年好”，那也可以啊，最起码有了这个形式，他和陌颜就算是正式走过了第一年吧！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陌颜会让他在办公室里坐上一坐，慢慢地、一点儿都不赶时间的，泡上一杯咖啡，他们可以不说话，只是在拥有着彼此的空间里，静静地品上一杯咖啡，那该有多好啊！

　　顾荣云被自己的想法鼓动了，他那已经透心凉的心绪好像因此有了一丝热度，他恨不得赶紧挤过去靠近它。

　　顾荣云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积雪，钻进车子里就发动了。

　　他还记得，陌颜说，她喜欢年夜饭的时候，吃鲅鱼馅的饺子，然后再吃一盒热乎乎刚刚拷出来的蛋挞，不用私房烘焙拷出来那种多高端的，就KFC的就可以，口感好的，甜甜的......

　　顾荣云想着，嘴角因为太冷，僵硬地扯了扯，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容。

　　他开着车在安市里转了一大圈，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KFC还好，顾荣云进去买了一盒蛋挞，又买了一个新春的大桶。

　　只是这鲅鱼馅的饺子，可把顾荣云难坏了，他最后是停在一家已经关门的东北饺子馆门口，看着里面还亮着灯，硬生生把门给人家敲开，请求能不能卖一些饺子给他。

　　那家人原本也是做生意的，而且看顾荣云诚意满满，最后把自己家留下的饺子中，给顾荣云分了一些，还说大过年的，就算是送的了。

　　顾荣云高兴地无以言表，他给那家人包了一千块的红包，算是酬谢，悄悄放在了那家人刚刚聚在一起吃饭的桌子上。

　　他兴高采烈地提着饺子，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就像是提着一份新的希望，他的勇气似乎又增加了一些，他想要让陌颜吃了今晚的饺子之后，能够有新的心情，能够让他们走出新的幸福来。

　　顾荣云系好安全带，在空旷的马路上把速度提到了九十迈，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时间，离十二点就剩下半个小时了。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赶到陌颜面前，他一定要在半夜十二点来临的时候，开口祝陌颜新年好，这是今晚上最重要的彩头，顾荣云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过年的马路真的是给力，顾荣云一路踩着油门重新回到了陌颜律所的楼下。

　　他这次再不犹疑，连要不要下车都要想半天，他一手提着饺子，一手提着KFC，朝着陌颜的律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