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计谋
烈日当空,一名怀孕7、8个月左右的孕妇,双手拎着礼物,行走在联排别墅的林荫道上。虽然被毒辣的太阳烤得满头汗水,但孕妇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
她将手中的礼物并到左手,空出被丝绒带勒肿的右手去按门铃:
“叮咚——”
严珺窈在烈日下已经走了一小时有余,此刻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即便如此,她依旧脊背微挺,不经意中流露出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听继妹阮莹莹说,父亲已经原谅自己未婚先孕的事了,过几天就是他的50大寿,他想在过生日之前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聊一次,所以今天把她约来别墅。
想到可以获得父亲的原谅,一直以来压在严珺窈心头的沉重和愧疚减轻了许多。
“吱呀——”
保姆秦姨快步过来打开门,待看到门口的严珺窈时,不由脸色一变:
“这,严,大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即将见面的喜悦冲淡了严珺窈的警惕意识,她没有发现秦姨脸上的不自然,自顾把礼物递给对方:
“秦姨,我回来啦,这是我这半年来发传单赚的钱买的礼物,一份给你。”
严珺窈说完一番激动的内心表白,这才发现秦姨身后,严家客厅里,竟然站着许多自己熟悉的面孔,此刻他们全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严珺窈——的肚子。
秦姨在她身后,难堪地扯了扯严珺窈的胳膊:
“大小姐,今天老爷提前过寿,后天他就要去国外做心脏搭桥手术了,你怎么,这个时候……”
怎么回事?莹莹不是跟她说,父亲今天想单独见她吗?客厅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什么和林家的婚事?自己为什么听不懂?
“我的窈窈,你可回来了。”
激动的女声,伴着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说这话的正是严珺窈的继母,沈曼青。
此话一出,顿时让她赢得了一片赞赏的目光。瞧这继母多善良,出了这种让家人丢脸的女儿,她还能如此心无芥蒂地对待严珺窈。
沈曼青款款而来,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严珺窈,待看到她身上半旧的长裙时,这才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她的手亲热地揽过对方的肩膀,语气亲昵 :
“那晚出事之后你就不见人影了,你爸爸急得要命,林家那边要个交代。偏我们又找不到你人,只好把你和林望的婚事退了,还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沈曼青叹了一口气,一副我已经尽力了,有什么事你没法推到我头上的模样。
话音未落,周围人缓过神来,纷纷议论开来:
“难怪林氏船业忽然宣布两家的婚事作罢,原来传说的丑事是真的!”
“如果林家看中的是我家女儿就好了,可惜了那么好的婚事!”
“老严这家风不怎么样啊,养出来的女儿,啧啧……”
严珺窈听着,只觉得云里雾里,什么婚事?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她只记得,那晚她发现自己失身给不知名人士后,第一个赶来的沈曼青,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直言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还坚决不让自己报警,说父亲心脏不好,那段时间在调养身体,准备半年后的心脏搭桥手术,不能受一点刺激,自己这才从家里搬了出去……
严珺窈机械地开口:
“阿姨,莹莹呢,我想……”
沈曼青立刻打断她:
“阿姨知道你和莹莹感情好,一回来就想见她,但你回来也应该挑个时候。”
沈曼青朝她眨眨眼,眼里都是嘲弄,声音低的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你要是这时候闹开了,对你父亲,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严珺窈讷讷地张了张口,怀孕激素让她的反应慢了许多。
沈曼青不动声色地和角落里的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阮莹莹立刻站出来,用畏惧到骨子里的神情对着严珺窈开口:
“姐,你和那个人的事情,我一直都没说出去,你不用特意追到家里封口的。”
严珺窈杏眼微睁,心头顿时有所明了。
周围却已经唏嘘一片,议论再起。
嘈杂之际,一个威严且熟悉的男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珺窈,你,太让我失望了!”
严父穿着一身唐装,面容沧桑了许多,背也不如印象中的挺拔。
他嗓子沙哑地下着逐客令:
“现在,立刻,给我从严家滚出去!”
严珺窈眼眶一热,热泪滚滚:
“爸!”
沈曼青轻锤了一下沈曼青的肩膀:
“你这孩子,你这时候回来本来就不妥。再不走人,连你妹妹都要被人说闲话了。”
严珺窈吃惊地望着继母:
“阿姨,你……”
“好了好了,你爸爸后天就要去日本动手术了,不求你能帮忙,只求别添乱。快走吧孩子,就当阿姨求求你了!”
严珺窈被沈曼青推着往外走,她很想向父亲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沈阿姨说的那样。推搡间,也不知是谁绊倒了她,她身子一歪,慌忙用手去扶柱子。
哪知她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人群那头却再次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严总晕过去了!”
“都别挤了! 赶紧找个医生来给严总看看! ”
“快,快让开,你们都别碰我爸爸!”
阮莹莹焦急地上前,不让众人靠近。
沈曼青立即给秦姨递了个眼色,后者赶紧带人围住严珺窈:
“秦姨,你让我去看看爸爸,就看一眼,我保证不添乱。”
严珺窈不顾自己的孕肚,拉着秦姨的手臂苦苦哀求。
沈曼青转过身来,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叮嘱她:
“好女儿,你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跑,你的安全也很要紧呢!”
严珺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接着,她看到沈曼青将头发弄乱,悄悄扔掉一只鞋子,冲到严父身旁,抱着他大哭:
“老严啊,你怎么就被珺窈气成这样了?”
“老严!珺窈不争气就算了吧,你还有莹莹跟我,你不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啊!”
“你们都别碰我爸爸,医生马上就到,出了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阮莹莹在一旁,适时地“恐吓”宾客。
此言一出,任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施救。
严珺窈在门口急得大哭: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看看爸爸!你们把钟医生喊来,他能救爸爸,他一定能救!”
严珺窈心里又急又痛,然而经过刚才那一幕,严珺窈俨然成了在场最没权力的人,没有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足足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才姗姗来迟。
严珺窈看着父亲的唇色从红润变成紫灰,再到被抬上救护车后变得一片灰白,一颗心直直地往深渊里坠。
车子“轰”地一声开走了,严珺窈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口气挣脱了秦姨等人的桎梏,拔足狂奔,追向救护车。
“晚了。”
秦姨在心里默念,半分钟后,巨大的响声从林荫道上传来,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小车将严珺窈撞倒在地。
过了半天,也许是一天,严珺窈才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
耳边是“滴滴滴——”的机器声,严珺窈凭借残存的意念,紧紧抓住医护人员的手:
“救,我的孩子。”
有人似乎低低地说了一声:
“可惜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严珺窈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周后了。
从医生的口中,她得知自己肚子里原本有三个孩子,因为车祸的原因,只活了一个女儿,子宫也被迫摘除了。
严珺窈躺在病床上,眼眶干涩,她刚才托好友打听过了,父亲在自己昏迷期间抢救无效去世了,墓地被安排在母亲旁边。而他留下来的兴盛建筑,已经全权被沈曼青母女接手了。
想到自己的遭遇、父亲的结局,不知道沈曼青母女半夜会不会睡不着觉?
她看向襁褓里的女儿,努力压下滔天的恨意,给自己的发小去了一个电话。
半个月后,严珺窈带着还没满月的女儿,踏上了前往F国的飞机。
在飞机上,她望着瀚城逐渐远去的晚霞,暗自定下了人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