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每逢几年便会离开万渊宫前去四海巡视,前几年君上忙于政务,故而也已经有些年头没去四海了。正好前些时日西海请了君上前去赴宴,提及了北海些许事,所以君上就趁着空闲,去北海也巡视一番。”
翌日一早沧澜神官便携了我一同赶去四海神殿,今日君上要去巡视北海,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带了几名白袍子神君。至于挽月神君,听说早几日就被他老爹强行拎回北海给他相亲去了。
“君上,小神已经查明北海南岸大旱的原因,此次大旱,实则乃是天意,三年前当地的知府斩杀了一条修行五千年的神龟,坏了天道,上天震怒,故而降了大旱。此乃天意,即便是北海龙君,也无能为力。”
“天降大旱,是为惩罚,你化身去人间一趟,看看那知府可有悔改之意,若是有的话,便无需殃及百姓了。”
“是。”一白袍子神君先行离开了四海神殿,我瞧着今日这阵仗,可真是不小,以前只在戏本子上听说过君王出行身边要有文武百官与上万的侍卫陪驾,今日一瞧,这殿中人虽只有六位,但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人物,绝不亚于凡间帝王的阵仗。
少顷后门外果真有兵马到了,一名身着银甲的神将进殿来,“启禀君上,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君上可否启程?”
我一听马车便惊住了,低声雀跃道:“还,还有马车呢……”
沧澜神官压下了我的欢喜,好生解释道:“你以为这是平常赴宴么,四海龙君出巡,自然是要有阵势的,如此方可彰显我四海水宫的威仪。”
我搓了搓自己的爪子,“原来海底也有马车啊,对了,听说神仙的马都是长着翅膀的,君上的马有吗?”
沧澜神官无奈摇头:“等会儿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了,反正百闻不如一见嘛!
君上今日这身龙袍穿的格外盛气凌人,玄衣金纹,领口与袖口皆是攀着金色祥云,长衣委地,俨然是上古画卷中的尊神模样。
“启程吧。”他一声令下,神将立马遵命,转身退出了神殿,一个手势便令外面的将士们整顿了队伍。
这便是要走了么?
我似被眼前这些景象给震慑住了,甚至连跟上他们的队伍这件事都给忘记了,幸得沧澜神官及时拉了我一把,我才回过了神,赶忙去追他们。
浩浩荡荡的队伍排满了整个御道,一辆红木镶翡翠的马车彼时正停在眼前,如此奢华气派的马车,我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这雕工,这手感,这气派……啧啧啧……
“你对这马车有兴趣?”这个时候他还有空闲来同我说话,我陡然一惊,赶忙将手从马车的窗子上拿了下来,藏在身后,红着脸说瞎话道:“没,没有。”
他凝目看了我少顷,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待他上去之后,我才继续研究这马车的雕工。想不到这四海水宫真真是有钱的很,这翡翠白玉的都往马车上镶,甚至连这车前挂的挂饰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
不过,我还是对这些天马有兴趣些,但它们好像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竟然没有翅膀。这一点,我很是失望。
“翅膀呢?”我来回转悠了两圈还是没找到所谓的翅膀,很是伤心的捂着自己的心口痛惜:“果然书上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翅膀……”
嘀咕完这句话,马车上那道堇色绣云纹的帘子被他用灵力给掀起一半,“还愣着做什么,再不上来,就让你自己腾云过去。”
“上、上去?”我身子一抖,放开糟蹋天马的爪子,战战兢兢问道:“下、下官也可以与君上坐马车?”
马车内的他黑了脸,好在沧澜神官及时过来提醒道:“咳,君上出巡,我们身为君上身畔的神官,是要贴身侍奉的。还是快些上去吧,若不然要耽搁了行程。”
原来还有这等规矩,君上真是英明啊!
我恍然大悟,赶忙也提起裙琚爬了上去,只不过我从来没坐过马车,上车的形象……颇不好看了些,这马车那么高,我差些将自己团成球滚到他脚下,坐起身子时还一脑门子撞在了马车上,晕了我半晌。
沧澜神官吩咐了底下人几句也掀起车帘进来,坐在了我对面,瞧着我一副狼狈样无奈笑道:“马车虽大,可经不起你折腾,还是安分些。”
“唔……”我捂着脑袋低低应了声。有他在身边,我怎还敢再折腾,我还怕他半路上将我给丢了下去呢。
待我们都坐稳了身子,我才感觉到马车有轻微的晃动,好奇的掀开窗帘,探头往外面瞧了一眼,这一瞧,可真是让我发现了稀奇的一幕,“原来天马真的有翅膀啊,还是银色的,可真好看。”
言罢还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比我的翅膀还好看。”
君上瞧我的眼神,有点像是瞧傻子。
而沧澜神官则是笑着答道:“神马自然与人间的马不同,神马可自由穿梭在三界,平日里看起来和人间的马相似,但跑起来的时候身上便会多出一对翅膀,神马可日行万里,从人间到天界,也不过是半个钟头的功夫。”
“那岂不是比我们鸟还飞的快?”
“自然,不过鸟类飞行的速度是由自身修为而定的,等到你什么时候修成了上神,就能飞的比它们快了。”
我放下帘幔,捧着脸颓然:“我现在连个小仙都不是,遑论能够修成上神了,都怪我当年历千岁大劫的时候没熬过去,若是能熬过去,我现在也能算是个小仙了,到时候也能少挨两道雷劈。”
“妖族千岁大劫,只有有慧根的小妖方能羽化成仙,你也勿要着急,索性你后面还有几场劫,到时候撑住便好。”
他这样一说我便更是不开心了。“你是说我没有慧根对不对?”
沧澜神官顿了顿,当即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道:“咳咳,我的意思是,长歌你现在年岁还小,不着急,不着急哈。”
我不高兴的轻哼了声,其实他说的也对,有没有慧根我自己可是格外的清楚。我幼时就笨的很,什么法术都学不会,连二娘她们都常常笑话我资质不行。如今,好歹也得了君上传授的些许功夫,若不然我连做妖都没有资格了。
静坐一旁的君上许久后也开了口,“本君听说,你一千五百年前犯了场大病?”
我放下手坐直了身子,“是啊,君上你怎么知道?”
他低下清明眸子,淡淡道:“你忘记了,在人间你曾同本君说过。”
我这才想了起来,“唔,对,我是同君上说过。”
他又问道:“是什么病?”
我摇头:“我不记得了,娘亲只和我说是幼时染上的顽疾。”
“你失过忆?”
“算不得失忆吧,但好像真的忘记了些许事情。我那场病来的凶猛,娘亲给我用遍了良药都无效,后来只好用禁药给我医治,奈何那禁药的药效太猛,才令我丢失了少许的记忆。”
“你可知,你丢掉的是哪一段记忆?”
我捧着脸回想道:“大约,似乎是两三年间的……”
他的眸光倏然黯下。
我续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得了,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太多不适应,就好像没有失忆一般,我记得自己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树宫,也记得我娘亲,记得我爹爹娶了二娘。偏得仔细回想,方能察觉到近三年的回忆都不见了。”
话说完,我再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在想些什么。
“君上,你怎么了?”我壮着胆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回神,眸光不抵方才清明,语气清冷道:“无事。”
他,怎么会对我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感兴趣?
行到北海已是个把时辰后了,此次出巡阵仗大了些,故而马车行的慢,须得顾忌着后面跟随的仙官神将。
彼时马车飘飘然落在了一处银光璀璨的宫殿前方,沧澜神官先下了马车,随后接我下去。我双脚甫一落地便听见前方的水族神仙们纷然下跪,领头的正是昔日所见的北海龙君,还有几位眼熟的,其中便有挽月神上那位热情的五弟。
“臣等恭迎君上。”
众神依着品阶排开,白压压的跪了一地,我放眼望去,只见满宫碧玉透亮,煞是好看。零星碎玉铺在了水玉造的地面上,宝相花依着玉阶开满枝头,白玉雕出的仙鹤展翅欲飞,玉柱上雕刻着数条脚踏祥云的飞龙,虽不抵东海场面大,但也应了个奢华气派之说,且看着不会让人觉得腻歪,一角一落都深有讲究。
龙宫楼阁连着庭院,玉树枝头寥寥开着两盏银花,仙气缭绕。清风拂面,携来阵阵花香,檐下桃花开的正好,与皎白的亭台相连,正可谓是相得益彰,如诗如画。
沧澜神官与我退到一旁,马车的帘子自行掀开,一袭玄色龙袍的尊神从容的下了马车,威仪的行到了北海龙君面前,抬袖神色淡淡:“不必多礼。”
北海龙君得了他这句话才敢颤巍巍的起身,面带笑颜的殷勤上前:“听闻君上要来西海巡视,臣特意携了文武百官前来相迎,君上路途劳顿,先请到正殿饮茶。”
“也好。”
北海龙君扣袖行礼,做足了礼数,退作一侧引路。
我方要与沧澜神官一起跟随君上的脚步,却半路杀出了挽月他五弟。因着规矩,众人都不可太过靠近君上,故而君上走在前面,文武百官们只能在五丈开外跟随,自然,就算是北海龙君他儿子也得如此。只是我们乃侍奉在君上身侧的神官,大可不必顾虑这些规矩。
还未等我阔步走上去,五皇子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扯住了我的袖子面带欣喜,“呦,小公子。”
我顿了一步,回首亦是同他扣袖行了个礼,笑回道:“五皇子好记性。”
身畔那几位皇子也都循声瞧了过来,二皇子提着折扇眸眼清澈道:“可不仅仅是老五他的记性好,长歌大人,我们可都没忘记你呢。”
我被他们这一打趣倒不知道如何是好,“诸位皇子真是折煞长歌了。”
四皇子温润道:“上次可是赢了我们不少场呢,别以为我们都忘记了。二哥他们啊,可是时常念叨什么时候再与长歌大人相见呢,说是到时候一定饶不了你。”
我知他此话是玩笑,便拱了拱手含笑道:“好呀,长歌随时奉陪。”
沧澜神官见我与几位皇子打的火热,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等我,“诸位皇子,别来无恙。”
皇子们相视一眼笑道:“沧澜神官,别来无恙。”
沧澜神官俯身一礼,“不想几位皇子与我这长歌妹子竟然也相识,正好,省的到时候再介绍了。”
“我们与长歌可是有过交情,虽说只有两三个时辰,但是俗话说得好,赌桌上见真情嘛!”
四皇子无奈敲了下五皇子的脑袋,“赌桌赌桌,就知道赌桌,能不能文雅些。”
沧澜神官也被这一举动逗得忍俊不禁,微微扫了眼四周:“怎么今日只有四位皇子?咱们的挽月神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