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一出口。
江嫒芳就有些后悔。
她知道恋人命运多舛。
和那幢百年老宅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千丝万缕。
这样做无疑是在揭恋人的伤疤。
但她也知道。
那是恋人心中的一根刺。
她有责任告诉他!
果不其然。
陈天佑眼睛一眯。
看向那片气势恢宏的白墙黑瓦,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那就是齐东陈家。
那是妈妈受辱的地方!
仅从建筑上看,就能想象出他们锦衣玉食的富奢生活。
但他们却淡漠亲情。
任由他们一家在益都挣扎。
就连高利贷逼门,他病入膏肓都不管。
甚至连老爷子上门求援,都被他们赶出去。
仅是三万块啊。
陈天佑怒火中烧。
这点钱只怕也就是他们,去酒店消费的一顿饭。
但就这点钱,他们都不肯施舍。
反过来却指责自己,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但他们的心思他清楚。
如果自己还像上世一样平凡无奇,恐怕那个齐东陈家,连眼皮子都不会夹他一下。
反而还会像上一世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破人亡。
而现在自己一朝成名,他们立马就找上门。
其目的不外乎是利用自己的灵气水和神奇,帮助他们重塑辉煌。
想到这里。
陈天佑眼中在喷火。
他恨不能立马打上那个大族,把那些冷漠的人们一一揪出来。
然而。
他却不能这样做。
并非身上流着陈家血。
而是因为可怜的父亲。
他曾经修仙五百年,洞察人心的手段无人能比。
他早就看出,老父亲生活在矛盾中。
虽然搬到一号别墅。
他们一家的生活富足无忧,但他的神识,却经常能发现老爷子独自叹息。
大年三十长街宴后。
他还看到老爷子,悄悄一人站在院中,冲着凤凰城的方向焚香遥拜。
陈天佑理解。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妻子、儿女,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故园亲人。
遇到这种事。
任谁也会生活在矛盾中。
但他却为老爷子不值。
因为那正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也正是因为他理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怕的就是在老爷子的伤口上,再捅上一刀。
但总有一天。
他要给老爷子解开心结,给母亲报仇雪恨。
至于方法吗?
作为修仙者,他有的是办法。
“天佑,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你…”
江嫒芳忐忑的扬起小脸。
“那为什么告诉我?”
陈天佑不答反问。
江嫒芳坦然道。
“因为我是陈家的媳妇。”
“那你为何还不安?”
陈天佑又问。
江嫒芳痴痴望向他。
“我不愿看你伤心。”
陈天佑脸上露出笑意。
但江嫒芳紧接着道。
“不过看你刚才的样子,我有点担心…”
陈天佑一挥手打断她,嘴角扯起淡淡一笑。
“多大点事。”
他把恋人搂在怀里继续前行。
但却趁江嫒芳不注意自嘲一笑。
真不大吗?
这件事恐怕比天大。
游览完大明湖。
江嫒芳一直都神色忧伤,仿佛还沉浸在自责中。
陈天佑拍着肚子,转移话题道。
“有点饿了,我们去哪吃饭?”
江嫒芳打起精神。
“我们去洪家楼后面的元宝街吧,一般人来凤凰城,都会去芙蓉街品尝美食,那儿的小吃虽然不错,但其实是给外地人开的,本地人一般不去挨宰。”
“好啊。”
陈天佑爽快答应。
在江嫒芳的指点下,开车直接来到洪家楼。
两个人把小吃街上的美食几乎品尝了一个遍。
草包包子、孟家扒蹄、奶汤蒲菜、把子肉、油旋、甜沫、荷叶饭、商河老豆腐。
他们大快朵颐,放开肚皮吃了个肚滚腰圆,满嘴满手都是油。
吃完之后。
江嫒芳才撇着嘴道。
“呀,坏了,今天肯定要胖上好几斤。”
陈天佑则是笑着安慰她。
“没事,你怎么样都好看。”
江嫒芳满足的依偎在他怀里。
离开元宝街。
两人沿着泉城路闲逛,顺便消化着肚子里的食物。
江嫒芳随手指着路边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对陈天佑介绍着它们的来历,以及凤凰城的人文景观。
李清照、辛弃疾、王士禛、秦琼、罗士信…
江嫒芳是个才女。
一桩桩轶事,一位位名人,她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陈天佑微笑赞赏。
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但在爱人悦耳的解读中,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走上青龙桥。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此时月上柳梢,他们屹立桥头。
俯瞰着冰冻的护城河,玉带一般蜿蜒北去,一股离情突然涌上心头。
江嫒芳扑入他怀中。
虽然今天他们谁也没提分别。
但两人都知道。
这一天的两人世界,如此幸福,却又如此短暂,并且不可避免的进入了尾声。
分别在即。
明天一大早。
江嫒芳要去学校报到,而陈天佑也将踏上南下的行程。
分别虽然在清晨。
但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一行清泪,流过她绝美的脸庞,她尽量声音平静道。
“天佑哥,我们回家吧。”
陈天佑轻抚她柔顺的脊背,声音沙哑的答应道。
“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清晨。
陈天佑轻轻推开江嫒芳的卧室。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就见一袭红绫锦被下,江嫒芳安稳的合目而睡,浑圆的肩膀露于被外,一把青丝拖在枕畔。
他轻柔的笑了笑俯下身,伸手给她拉上被子,又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轻声呢喃一句。
“小芳,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之后,恋恋不舍的走出门。
而等他离开。
江嫒芳猛地跳下床。
她扑到窗前,看着那个欣长的背影,钻入汽车发动引擎,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天佑哥,我等着你。”
江嫒芳也轻声呢喃。
然而此时。
车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潇洒的冲她摆了摆。
江嫒芳悚然一颤,像只受到惊吓兔子般,捂着胸口缩到窗帘后。
她心中惊骇。
陈天佑竟发现了她。
但她同时又无比欣慰。
她的天佑哥,她的恋人,知道她并非酣睡不起,而是不忍经受那种离别的酸楚。
再次伸出头。
那辆黑色的途观,正驶出小区。
然后就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江嫒芳擦去泪水。
“天佑哥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