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人的询问。
陈连海一愣。
急忙回过神来,笑着答道:“爸,我托朋友给你找个神医调理身体,他刚打电话说寻到了一个。”
老年人眼露笑意,却摇头道:“用不着,我的身体还好。”
陈连海苦笑一声继续道。
“说来奇怪,我朋友说的那个神医,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
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般。
他轻叩椅背摇头不屑道:“那个年龄的生瓜蛋子,保不齐毛都没长全,浩如烟海的医学古籍能读几本?一准是个江湖骗子,我们陈家绝不能结交这种人。”
齐东陈家。
即便放在整个齐东省。
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它雄踞齐省数十年,家族资产数百亿,是全省为数不多的进入全国五百强的企业之一。
这样的家族,哪怕不能和京城那些顶尖世家相提并论,但和益都梁家相比,显然有着云泥之别。
尤其这位老人。
最令人心生敬意。
他叫陈子昂,是陈家的现任家主,更是齐东商界的奇才。
他青年时代接过家族大旗,不到十年功夫,产业遍及金融、航运、化工等领域,带领在全省并不冒尖的陈家,一跃高居齐东鳌头。
只是近些年来。
陈家变的有些没落。
在同省齐都矿业张家的打压下,被拉下第一的宝座。
但即便这样,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陈家依然傲立齐东省前三名。
“可是他刚刚治疗好了谢擎苍。”
但陈连海却又郑重道。
“你说什么?”
陈子昂猛地起身,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益都城的那一位?”
陈连海没再说话,只是肯定的点着头。
“嘶…”
陈子昂倒抽一口凉气。
谢擎苍啊!
军界大佬,定海神针,曾经的中枢大领导。
而有资格给他诊疗的,无不都是医界泰斗杏林国手。
但儿子却告诉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治好了谢擎苍的陈年顽疾。
这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如果这是真的。
那年轻人该是何等的妖孽啊!
“益都城…”
陈子昂突然神情复杂。
“二十年前,你四弟被我赶出家门,好像就是和那个贱女人落户在益都城吧。”
说着话。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连海急忙上前,一边拍打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又说道。
“爸,您老人家做的没错,谁让他当初不听您的安排和张家联姻,非要娶那个贱女人,要不是她,张经尊也不会对我们出手,我们陈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虽然已过去二十年。
但陈连海依旧怒不可遏。
陈子昂一把推开他。
“等找到那个年轻神医,我倒要亲自上门看看…”
……
陈天佑此时。
已经回到了帽儿胡同。
他把车远远的停在一个僻静处,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熟人,这才下车走进胡同。
胡同口有几个老人,坐在背风处晒太阳。
“张爷爷,马奶奶…”
陈天佑客客气气的挨个打了遍招呼,这才向家中走去。
看着陈天佑的背影,胡同口的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却小声嘀咕起来。
“奇了怪了,陈家的这个病秧子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是啊,前几天都听说在准备后事了,谁知道他却还阳了。”
“不但还阳了,雷彪还亲自来拜访。”
“听我孙子说,他前几天还在试验中学门口痛打了童西山和卢璟琦。”
“真的假的?”
众人说着。
眼光都变的无比复杂。
这个时候。
陈天佑却突然回头。
他们又慌忙都露出笑容。
陈天佑的这些街坊们还算淳朴,但也有着人性的共同弱点。
他们都有同情心,但天性使然,又不愿意别人过的比他们好。
最好就是你过得比我差,然后偶尔我可以帮助你一两下,让我的善心能够得到满足,从而获得成就感。
陈天佑一家是外来户。
再加上他家又一直贫寒。
胡同里的街坊们,一直都不看不起陈家人。
但骤然而来的变化。
让这些街坊五味杂陈。
也幸亏陈天佑一贯小心。
否则刚才要把车直接开到家门口,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如果要让这些人知道,云门山上的一号别墅,现在已经是陈天佑的,恐怕有人会直接心脏病发作,至少也得血压升高,赶紧呼叫救护车。
……
陈天佑回到家。
饭菜刚好端上桌。
骆冰燕一见儿子欣喜道:“天佑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陈天佑掏出五百块钱交给她,“妈,这是我这趟出门的补助。”
“哇,这么多啊。”
骆冰燕接过来惊喜道。
“天佑,这钱妈帮你存着,将来给你娶媳妇。”
陈天佑心头一酸却说道:“不用,放在家里零用就好。”
陈连璞乐呵呵的不说话。
小陈渔也兴高采烈,眼巴巴的盯着哥哥。
陈天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后转身去洗手,但陈渔却不知道为什么翻了个白眼,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吃过午饭之后。
陈连璞坐到八仙桌旁边开始打起瞌睡。
骆冰燕和陈渔则是忙着收拾。
陈天佑环视着这间寒酸的房间心思转动,他现在拥有云门山的一号别墅,家里人却还在这个贫穷的地方受苦。
不过他思索半天,还是没敢把实情说出来。
同时,他也在心中苦闷,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要是和老人说是雷彪送的,父母肯定会逼着自己把别墅送回去。
忠厚老实了一辈子的两位老人,又怎么会允许他和那种人搅在一起。
“唉,真是愁死了。”
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辞旧迎新穿新衣。
以前过年,家里哪怕再穷,父母都会都牙缝里,给他们兄妹挤出一套新衣服。
现在该轮到他孝敬老人了。
对,既然别墅的事不敢说,但给爹娘买几件新衣服总没问题吧。
陈天佑悄悄对正在擦饭桌的妹妹说道:“小渔儿。”
“干嘛?”
妹妹不悦的斜了他一眼。
陈天佑心中郁闷,这小妮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对他爱搭不理。
不过他也没在意,依旧小声说道:“我们去商场逛逛吧。”
“好啊。”
小姑娘眼前一亮。
陈渔已经放了寒假,这几天在家除了复习,就是帮助妈妈做家务,正是活泼好动的好年华,她早就闷得很难受,哥哥的话让她无比兴奋。
“嘘。”
陈天佑急忙捂住她的嘴。
正在洗碗的骆冰燕抬起头。
“怎么了?”
就连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陈连璞也睁开眼。
“没事。”
陈天佑赶快回应道。
小陈渔却狡黠一笑八卦道。
“我哥说他这次出去,有个女孩喜欢他。”
“真的?”
骆冰燕眼睛一亮,碗也不洗了,掀起围裙擦着手,快步就往这边走。
“妈,没有的事,你别听小渔儿胡咧咧,我和她出去转转。”
陈天佑一看大事不好,狠狠的瞪了哪壶不开偏偏提哪壶的妹妹一眼,揪住她的耳朵就往外走。
骆冰燕一听万分失望,翻了个白眼,停住脚步嘱咐道。
“你们早点回来。”
看着两个孩子出门,骆冰燕又凑到丈夫面前憧憬道。
“他爹,你说天佑要给咱领回个儿媳妇该多好啊,等明年再添个孙子,我就能当奶奶了。”
陈连璞却叹息一声沉重道。
“咱家现在一穷二白,哪个女孩肯嫁过来?”
骆冰燕听了一滞,环视这个贫穷的家,两行泪水流出来。
陈连璞急忙起身,伸出手帮老伴擦去眼泪。
“冰燕,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受罪。”
骆冰燕却突然说道:“连璞,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从一个富家大少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
富家大少爷?
如果要让陈天佑兄妹听到,肯定会惊讶的蹦起来。
这个家穷的连高利贷都借上了,如果父亲要是富家大少爷,哪至于会是这个样?
其实就连陈天佑都不知道。
父亲确实出身望族。
陈连璞的家就在凤凰城。
他的父亲,就是齐东陈家陈子昂。
他从小锦衣玉食,生活优越,长大之后,却不肯接受家族的安排,和齐都矿业的张家联姻。
而是热恋着出身寒门的骆冰燕。
从而被恼羞成怒的父亲断绝关系,赶出了家门。
一个豪门公子沦落为下里巴人,这一过就是几十年。
这几十年中,他和妻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共同经营着这个家。
而原先的那个家,对他不闻不问,仿佛已经彻底把他遗忘。
但陈连璞却忘不了那个家。
毕竟。
那里有他的父亲。
他的兄长,他的根。
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每年父亲的生日,他都会瞒着妻子偷偷回到凤凰城。
只不过。
每次他都会被赶出来。
但陈连璞不嫉恨。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伤过老人的心。
直到一个月前。
这种局面彻底改变。
儿子病重。
家里背上高利贷。
走投无路的他,又一次回到凤凰城。
但结果却像前几次一样,他却连家门都没能进,就又被无情的赶了出来。
他那位大哥更无情放言。
如果他要不抛弃路冰燕,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哪怕死了,他们也不会出一分钱!
想当初。
陈连璞为了骆冰燕。
就能毫不犹豫的离开家。
而今已过去了二十年,他们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更不可能抛弃她。
陈连璞毅然转头离去。
对原先那个的家,他终于彻底绝望了!
陈连璞搂着妻子柔声安慰。
“冰燕,和你在一起,我从来不后悔,不哭了,这种事以后不准提。”
“嗯。”
骆冰燕捂住嘴答应着。
但她呜呜咽咽,肩膀依旧在颤抖。
没有谁比她清楚,丈夫对这个家的付出。
这个男人为了她,甘心情愿的抛弃了富贵的阔少公子身份。
这个汉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一切,却无怨无悔。
生活虽然艰苦,但这个爷们在面对山一般的压力的时候,惦念的还是家庭和孩子。
谁说穷人没有幸福?
此时就有一股浓浓的柔情,满满的充斥在骆冰燕心田。
但她的哭声,却依然在房间回荡。
原来,这世上果然有种幸福,可以让人哭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