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哐当哐当撞了好几下门，门从外面给锁住了，看来这一次，他爸是铁了心要将他送走。

　　他颓然地坐在门边，不是不想出去，如果他想走，这一扇门根本困不住他，只是现在，离不离开对他来说，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到了晚上，天黑下来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少爷。”刘管家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又喊了一声。

　　“刘叔，什么事？”王霁靠在门上，沙哑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奈。

　　“老爷像是在张罗送你出国的事，这是真的吗？”刘叔问道。

　　真的假的，他也做不了主，有气无力地认清了现实，“随便吧。”

　　刘管家经他确认了消息，手搭在门环上，忍不住一声声感慨，又问道，“那少爷要去和齐长官道别吗？”

　　王霁的眼中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种自我放弃的感觉，“不去了。”

　　“少爷～”刘管家听见他这副毫无精神的态度，心疼的连连叹息，“少爷，如今国家大时局每日都在变化，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呀！你这一走，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见不上了。”

　　王霁的眼神，逐渐开始汇聚到一起，刘管家的话说得他颇为触动。

　　刘管家继续说道，“你也别嫌我多嘴，活到我这个岁数，经历的太多，越发能体会到，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将来，你不要后悔才是呀！”

　　然而，仍旧听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刘管家最后长长舒出一口气，“少爷，走时和我说一声，我去送送你，唉，从小看着你长大，可能你这一走，我就没那个命等到你回来了……”

　　刘管家越说心中越是悲凉，好似看到了生离死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屋子，看不见里面的人，却像是已经看到了屋中人，最后还是无奈地颤着腿离开。

　　“刘叔。”王霁终于还是开口喊住了他。

　　“哎。”刘管家激动地回身，应了一声。

　　“谢谢您。”王霁起了身，走到窗户口旁边，打开窗子，从里面跳了出来后，握住了刘管家的手，“您说得对，有些人，还是应该见一见的。”

　　“去吧，我不会让老爷知道的。”刘管家欣慰地笑着，虽然面前的人看上去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但是刘管家知道，他已经长大懂事了，以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王霁转身就跑向齐摇风那里。

　　齐摇风一直站在阳台上，守着白天，守着落日，守着黑夜，就为了守到一个人出现，终于见到他的身影时，则是快速跑了下去，但是当冲到面前时，又克制住了满腔的热情与想念，而是温柔至极地为他擦去额头间的汗水，关怀地问道，“吃过晚饭吗？”

　　王霁摇了摇头，尽管今天两顿饭都没吃，但是他一点饿意都没有。

　　齐摇风却是为他着急，“那我给你做点饭。”

　　王霁本来想阻拦他，想到今天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离开，估计他也没有吃饭，索性点了头，随着他进屋。

　　“齐摇风，要不你带我走吧？”王霁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终于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齐摇风惊愕住，看着面前翻滚的水，随后将手中的面放了进去，看似自然，实则隐忍，“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这样的话？”

　　哪里好好的了？齐摇风没有看到王霁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爱不起，伤不起，承受不起，就算离开，他知道，如果没有面前这个人，他也终究无法获得重生。

　　“我爸要送我出国，和梁烟一起，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走。”王霁坐在客厅内，说出这话时，连他的背影都不敢直视，平日里的勇气，不知这会都跑到哪去了。

　　齐摇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呼声，答应他，快答应他，可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一番挣扎与煎熬，最后还是明智占了上风，“远山叔，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都决定要送我走了，我哪还考虑得了那么多，你就答应我吧，我不想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也不想被他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带我离开，我们去上海，去你去过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王霁怕他继续拒绝下去，自己会承受不了，几乎用上了乞求的口吻。

　　可偏偏，齐摇风无法像他一般不理智。他要考虑太多的因素，顾及太多的人和事，所以注定，他这一辈子，都将身不由己，他也等不到由得了自己的那一天了。

　　“我走不了。”简短的四个字，说尽了他的无奈。

　　“为什么？”王霁明明已经预料到他会拒绝，可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有些话，非要听到当事人说出来，你才能彻底死心。

　　齐摇风将面条盛入两个碗内，将一个荷包蛋就着青菜一并装入了王霁的碗中，随后端着两个碗出来。

　　王霁没有动筷，而是看着他，“因为你觉得这样对不起我爸？”

　　齐摇风点了点头。

　　王霁继续说道，“放不下你身上的责任？”

　　齐摇风继续点头。

　　果然，王霁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正视他，“那你放心我吗？”

　　齐摇风的眼神一直垂在桌上，“或许远山叔的做法是对的，国内的状况你也清楚，继续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王霁咽了咽干涸的喉咙，“你也同意我走？”

　　这一次，齐摇风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他一个回答，他也想自己能护住他，但是现在，他连行动都受到限制，他也想随他走，但是，他怎么对得起远山叔？怎么对得起营中的兄弟？怎么对得起受苦受难的同胞百姓？

　　王霁苦涩地笑了，端起桌山的面，挑起一筷子塞入口中之前，说道，“我可能后天离开，到时候估计没办法来看你了，想必你也脱不开身去送我，今天这顿饭，就算诀别宴了。”

　　说着，他大口吃了起来，“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不知道余生，还能否再吃到。光是这么想一想，他就心疼的要死，“为我送别，你也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