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摇风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怎么走到祠堂的都不知道。只是看到祠堂内，一个身影跪在地上，这才拉回了他的意识。

　　祠堂内香烟缭绕，上面摆放满了牌位，王霁直挺挺地跪在祠堂前，像是个不服输之人。

　　“王霁。”齐摇风走近，喊了他一句。

　　听到齐摇风的声音，王霁倔强的身子，终于溃败下来，转过身看着齐摇风，“你怎么来了？”

　　齐摇风这才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紫，还带上血块，想来是他不肯向王远山低头磕出来的。他皱着眉，心里疼死了，刚才还觉得为难，但是比起他的安全，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么。齐摇风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前倾，轻轻吹了吹，问道，“疼吗？”

　　王霁笑着说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齐摇风想拉他起身，“走，我带你去上药。”

　　王霁却是没有动，仍旧跪在地上，“你见过我爸了？”

　　齐摇风点头，“嗯。”

　　王霁不确定，又问道，“我与我爸说的话，你也知道了？”

　　“嗯。”

　　王霁看着他，他的眼中无波，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想法。王霁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倘若他对自己有一点点想法，这个时候应当是高兴的，倘若没有任何想法，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之后，至少也会骂一顿，可是现在，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到底算什么呢？

　　“你怎么想的？”

　　“你说的，是真的？”

　　两人齐齐开口。

　　王霁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齐摇风挪开眼神，心里已经揪成了一团，王远山说的没错，他注定不是个会有好下场的人，又何必再害了别人呢？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才控制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突然笑了，“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没考虑你的想法，对不住。”

　　王霁的心在一刹那像是坠入了深渊，摔了个粉碎，再也拼凑不齐。他隐忍着，咬得舌尖出血，将酸痛混合着血腥，一并咽到了肚子内。终于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收拾了情绪，换回平日里的浑不在意，“你给我道什么歉，那些话是我骗老爷子的，你可别当真了啊。”

　　见齐摇风不语，王霁拍了他一下，“你不是真的当真了吧？我靠，你也把我想的太没出息了，小爷我风华正茂，怎么着也是最爱西洋大白妞的好吗？谁会眼瞎看上一个男人呀。说来这件事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爸非要逼我结婚，我要随便找个女孩敷衍吧，他肯定不会放过我，指不定就是个要饭的也让我娶了，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你搬出来的。对不起啊。”

　　那就好。齐摇风心里说着，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劝你什么了。他换上一如既往那副平和的笑，“起来吧。”

　　王霁不想起来，他的罪在心里，宽恕不了，“我把我爸惹生气了，还在这罚跪呢，你没事先回去吧，等我爸气消了，我再去找你。”

　　“你先把头上的伤包扎一下。”齐摇风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你那么重的伤在你眼中也不过就是小事，又为什么要在乎我这点伤呢？

　　想起齐摇风身上的伤，王霁突然就急了，齐摇风的伤口在背上，不能用力，否则伤口很容易裂开。他让齐摇风转身，他的衣服颜色深，不容易看出来，所以摸了一把，感觉到上面有湿湿的感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伤口裂开了，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我没事。”齐摇风根本不当回事，将背转了过去。

　　王霁没有多说什么，起了身，拽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找来药箱，坚持要给齐摇风重新上药包扎。

　　王霁固执地抱着医药箱，一定要先给齐摇风上了药之后再让他为自己处理伤口，齐摇风见他不听，继续与他拖着，两人都上不了药，索性妥协。

　　“听你爸的话，结婚吧？”齐摇风劝道，声音极轻，根本就不是发自他的本心。

　　王霁的手顿了顿，继续给他缠着绷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失声笑了，“你不是说过不会劝我的么？”

　　齐摇风知道自己又食言了，可他也是为了他好，“远山叔的身体不好，也就这一个愿望了，你就答应了吧。”

　　王霁的动作很轻，将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缠好之后为他打了个结，叮嘱道，“你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别再不当回事，否则等到天热时容易发炎，到时候不好医治。”

　　“好。”

　　齐摇风拿起夹子，夹起旁边的消毒棉，帮他清理伤口上干涸的血块。

　　王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专注的神情，开了口，“好。”

　　只有一个字，齐摇风停下动作看着他，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自己的身影印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可见，齐摇风不想见到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他，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蛋，不能帮他做任何事，反而还要一再劝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王霁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既然你觉得是为了我好，那我就答应了吧，“我结婚。”

　　齐摇风勾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算是欣慰吧。

　　“我都答应结婚了，你是我哥，不说一声恭喜吗？”

　　齐摇风看着他，他脸上的笑意更深，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同意了。他很想改口，很想让他继续任性下去，但是他有什么立场呢？难道他答应，不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吗？

　　齐摇风的嘴唇动了动，这一次连伪装都没法伪装出高兴的模样，他只是道了句“恭喜”，再无其他。

　　到了这一刻，王霁终于信了他，“哥，等我结婚时，你可一定要参加。”

　　齐摇风说不了一个字，只能点点头。

　　“你也该回去了，我去找我爸商量商量这件事。”王霁说着，送他出了门口，“我爸要是知道我答应结婚，肯定会张罗许多事，所以，我就不去你那里了。”

　　齐摇风走了之后，王霁并没有真的去找王远山，而是一个人落寞地进了祠堂，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忤逆受罚，而是因为背叛了自己的心而受罚，他自己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