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觉得，他现在反倒像是一个外人，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放下腿，正视着齐摇风，问道，“这几天城内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齐摇风的动作停住，眼神仍旧垂在手上那个没有包完的饺子上，轻轻“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所以他知道了？王霁原本不相信他是个冷眼旁观的人，可是现在他的回答，又算什么？难道是这么久以来看错了他？王霁不信，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齐摇风仍旧冷静，将手中的饺子包好放下，又拿起一片饺子皮，“这件事你别插手。”

　　王霁冷笑，什么叫你别插手？他倒是想插手，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的话，又何至于现在在这里说出这番话，“那你会管吗？”

　　齐摇风的眼睫动了动，他想说什么，但是不敢看他的同时，也没敢说出来，最后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苏扬看不了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敲了敲面板，激起一片粉尘，“这是商家自愿募捐，是爱国的行为，老大为什么要管？”

　　“你自己去大街上看看，那也能叫自愿？你说这话都不觉得打脸吗？”王霁瞪了他一眼，又目光炯炯地盯着齐摇风，还是说出了那个猜想，“你是怕惹祸上身，打算袖手旁观吗？”

　　苏扬撂下手中的活，有些话不挑明是为了给彼此脸面，既然他不识好歹，苏扬觉得也没必要与他好好说的必要，“袖手旁观怎么了？这命令又不是老大下达的。再说了，我们在前线打仗，保护家国安全，你们能安宁地挣钱，拿出一点怎么了？”

　　“那你们就募捐呀，消息发出去，肯定有人愿意支援，你们没必要硬抢吧？”王霁也不甘示弱。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谁有那个时间等得了你们考虑？”苏扬觉得他的话实在可笑至极，连语气都带上了轻蔑，“我们不是没有给时间，只是你们实在让人寒心，拿出一个铜板还要考虑三五天，再这么下去，战场上的战士只能饿着肚子打仗，真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国家早就完了，你们挣再多的钱，还有什么用？”

　　王霁也深知这个道理，可是他真的看不过去，极为无奈地说道，“你们现在的行为，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我们只是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救的是整个国家，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这点牺牲，是值得的。”苏扬说的义正严辞。

　　“王霁，你当初摘别人瓜果救人时，可是对了？”齐摇风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王霁这下是真的呆住了，他的手都在颤抖，齐摇风问这个问题不是要他一个回答，而是提醒他，以前他做的事，与这次的事没多少区别，不过都是抢富人的东西救济需要之人。他记得自己说过，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可是同样的道理，为什么到了别人那里就不行了呢？

　　王霁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起了身，已经没有了任何气势，“我先回去了。”

　　“王霁。”齐摇风拽住他的手，拧着眉，脸色深沉到可怕，他还是担心他的，“不要插手这件事。”

　　王霁回头看着他，撇开嘴角对着他笑，但是笑容只是浮现在脸上，看上去很假，他拂开他的手，“我倒是想插手，可我也得有那个能力。”

　　没有给齐摇风任何挽留的机会，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孤零零地走在悠长而寂静的路上，分明快六月的天，天气已经热了，但是他仍旧觉得冷，心里太冷了！

　　人已经变了，心，还能坚持多久呢？

　　他的心开始颤抖，第一次在那么坚信的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失望。那么以后呢，当更多的无力来临，当更多的信念破碎，还有什么能支撑着他走下去？他伸出手，怀抱着阳光，突然觉得，连爱一个人都爱不起了。

　　“王霁！”前方，传来一个声音，敲碎了心上凝结出的孤独，王霁的意识终于回到现实中，寻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易捷。

　　易捷跑的满头大汗，跑到他面前立刻搭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开了，“我可找到你了，你赶紧跟我走吧。”

　　说完，就拉着他往身后的方向而去，身后那个方向，是齐摇风的住处。

　　王霁拖住他的身影，没有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他满身的汗，还有他慌张的神情，也能猜到定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他拽住易捷，“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不及解释了，先找齐长官，现在只有他能帮杨砾了。”易捷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拽着他，可是那口气还没有缓过来，力道比不过王霁。

　　王霁猜到了什么，问道，“杨砾的铺子是不是也被抢了？”

　　易捷匆匆点头，“不止这样，杨家现在乱得很，我也只能来找齐长官去帮忙了。”

　　“你找他也没用，他帮不了什么忙。”王霁想到刚才齐摇风那作壁上观的态度，他的神情就一阵冷。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易捷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官兵简直比强盗还可怕，杨阿姨在混乱中脑袋磕在了桌角上……去世了，就连杨叔叔也被气得卧床不起。如果再不找齐长官帮忙，恐怕杨叔叔也……”

　　说道这里，他气得一阵怒骂，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

　　王霁听完这个消息，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的。

　　易捷继续说道，“杨家的两个金饰店全被抢夺一空，换成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听说杨砾当时还动手了，杨家的人全部被关在了家中，我过去的时候还有人看守，连人都没见到一面。现在这个当口，大家都避祸不及，谁还肯帮忙，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的齐长官。”

　　恐怕找他也没用。王霁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再相信一次，说道，“走，我们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