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竹舍里的梦
狂傲世界的洛冰河在这个世界里转了一圈,挨了顿双打之后,幽怨又高冷的走了。
闹了一场过程不太愉快,结局莫名其妙,后果又格外酸爽的乌龙,沈清秋和洛冰河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了点微妙的积极变化,但依旧属于刚刚确立关系的尴尬期之中。
虽然两人之间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当时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的纯洁师生关系;后来一下子分离八年,相遇后又是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乍以道侣身份相处,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先说那日,二人在四面漏风的竹舍里胡天胡地滚闹了一场,洛冰河拉着他“探讨”完,发热发烧的头脑彻底清醒了后,又注意到了惨不忍睹的竹舍,脸色郁闷得发黑。
沈清秋安慰道:“叫安定峰的弟子来修一修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别的他也不想多说了,他现在腰疼腿疼,没有一处不疼!
洛冰河却丝毫不这么想,眼睛黑漆漆的,幽怨地看着他。
他伤心地道:“可是,修过之后,就不是原来的竹舍了。”
沈清秋“啧”了一声。洛冰河这麻烦得像小姑娘一样的性格,有时候确实难搞。
按照他自己的要求,只要把该补的都补上,别让他半夜躺在床上迎面当风就行。但洛冰河不行,在他心里,竹舍的一砖一瓦一竹一木,都神圣无比,坚决不能变动。
竹舍暂时是不能住了,洛冰河又不让安定峰的人来修,无奈两人只好暂回魔界。
一回到魔界,沈清秋之前的那种别扭感又上来了。
好不容易埋骨岭的阴影翻了篇,但两人谈恋爱的方式,节奏还是有些不合拍。
清晨时睁开眼,便发现洛冰河早已经醒了,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每天也不去处理公务,守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打转。除了暂时离开去给他做饭的短暂时刻,一天十二个时辰,洛冰河就有十一个时辰是和他腻在一起的。
洛冰河不去处理公事,手下的魔族们每天累成狗,苦不堪言。沈清秋偶尔从他们面前经过,总觉得那群倒霉小弟看向他的眼里,“红颜祸水”四个大字被用正楷写在了他脸上,熠熠生辉。
洛冰河每天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不撕下来,沈清秋母胎solo,这些年又为了维护高冷人设,和人保持距离惯了,那怕他心里真挺喜欢洛冰河,也一时半会有些习惯不了。
于是沈清秋委婉地提出来,其实洛冰河有时候也可以去做点自己的事情,不必每天陪着他。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洛冰河一瞬间垮下来的脸和瞬间黯淡的小眼神,就连对着他每天摇摇摇个不停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沈清秋停顿了三秒:“额……其实为师也不是那个意思……”
洛冰河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沈清秋深呼吸一口气,道:“为师的意思是,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干干公事,带下级搞搞团建,没事发展发展人魔两界友好往来,都很有意义嘛!
没想到,洛冰河一听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宛如心碎。
他目光如泣,难以置信道:“师尊是说……要我自己一个人生活?”
沈清秋:“”
这是什么见了鬼的理解能力?
沈清秋张了张口,洛冰河垂下眼睫,转身走了出去。
沈清秋把手里的书“啪”地一合,心中烦躁至极。
他自认情商不错,和人相处这件事情还算拿手,但每次一面对洛冰河,总有种使不上力的无奈感。
那天之后,洛冰河不来缠他了。沈清秋每天在宫殿里溜达,遇上对他点头哈腰的魔族下属们,问起他们的君上去了何处,得到的都是毕恭毕敬一句“不知道”的回答。
沈清秋折扇敲敲眉心,心里有点后悔了。
其实洛冰河爱缠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孩子忍了八年,好不容易得尝所愿,抒情的方式比较激进,也是人之常情。可以慢慢来嘛。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找回来。上次洛冰河因为被他拒绝“亲密交流“而伤心跑掉,结果让狂傲世界的冰哥混进来捣乱,让人很有阴影。这次洛冰河又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在巨大的宫殿内找了一圈,一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见到他便行礼叫沈峰主,他都客气点头回应,后脖颈酸痛。
沈清秋穿过重重回廊,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清风拂面,眼前绿涛如云,精神为之一振。
他知道走到哪儿了。
眼前的场景,和清静峰上一模一样。竹林涛涛,凉风习习,竹子参差掩映间,一座清雅竹舍静静地立在那。
这个地方,洛冰河曾用来软禁过他一段日子。记得那时候,他觉得被一个男人,还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困在一个复刻版清静峰混吃等死,心里又丢脸又恼火,所以也没对洛冰河说过什么好话,甚至还抓着倒霉孩子狠殴了一顿,两人之间闹得相当不愉快。
时移事易,他现在的心态大为改变,看着这间一模一样的竹舍回忆往事,只觉得说不出的感慨。
沈清秋走进竹舍,在竹榻上坐了下来。揉揉走酸的腿,左右看看没人,一歪身大喇喇往床上一躺,呼出一口气。
总觉得洛冰河寝殿的大床太软,还是竹舍的榻躺着舒服!
他昨晚没睡好,脑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睡过去之前,似乎隐约间看到了一线红光。
那抹光的颜色他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沈清秋再睁开眼,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猛地坐了起来。
他现在躺的地方,不是竹舍的床榻,周围甚至已不是竹林,而是标准的魔界土地。天空红暗,荒山瘠水,好不惊悚。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沈清秋稍微一环视,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洛冰河。
洛冰河穿着一身暗银滚线黑袍,坐在一块巨石边,手里拿着笔,正专心致志地在一张羊皮纸上勾勾画画。
沈清秋叫了一声:“洛冰河。”
洛冰河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盯着羊皮纸,皱眉沉思。
沈清秋心中疑惑。平时他叫洛冰河,从来不需要叫第二声,洛冰河就能瞬间移到他面前。眼下俩个人距离隔得这么近,不应该听不见啊。
沈清秋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他的肩:“洛……”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就停住了。
他的手虚虚地从洛冰河的肩上穿了过去,好像没有实体一样。
明白了。
沈清秋拍了拍额头。行吧,他又到洛冰河的梦境里去了。
自从生活和洛冰河搅和在一起后,他时不时就能来个梦境一日游,早就习以为常,于是也并不慌张。
沈清秋一拂下摆,在洛冰河身边坐下了。撑着一边手臂,凑过去看洛冰河画的内容。
洛冰河神情严肃,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一张草图。沈清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了。
那张草图十分详细,就是他的竹舍。包括竹舍外竹林的分布,竹舍内的陈设,每一个窗户的朝向……都画都清清楚楚。
这个时间点,大概就是他埋土里那五年里,洛冰河在魔界造竹舍的日子。
沈清秋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滋味,又去看洛冰河的脸。
明明才刚刚二十出头的一张脸,有着同龄者不及的好容貌,却也有同龄者没有的阴沉与疲惫。
好像他的生命只过了二十年,却比寻常人一辈子经历的都要多。
沈清秋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洛冰河的头发,洛冰河却站了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平淡地道:“送过来。”
一旁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条大裂口,纱华铃红色的身影跃了出来,对洛冰河行了个礼。
她身后跟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魔族小弟,每人扛着一大捆的鲜活翠绿的竹子,从裂口里排着队哼哧哼哧跑了出来,将竹子堆在洛冰河脚下。
洛冰河低头看了看,“不行。”
纱华铃擦擦脸上的汗,心中直喊苦,为难道:“君上,这已经是第四批了……”
洛冰河冷冷地道:“种不活。”
纱华铃脸上的表情苦不堪言,认命地道:“是属下的错,属下们再继续挑更好的来。”
沈清秋走到他身边,隔着空气用力地戳他额头:“小兔崽子太败家了。”
这么浪费资源破坏环境,不怕人界和你翻脸吗大哥!
可怜原著里应该跟着男主叱咤风云横扫三界好不风光的魔族下属们,现在整天和原本该是后宫种子选手的劳模纱华铃做大自然的搬运工,在人魔两界累死累活地往返搬竹子,让人同情。
纱华铃走后,洛冰河在一片荒芜之中负手而立,垂睫深思。
沈清秋随便踢了踢脚下的土,觉得和煤渣没差别。这样的环境条件,种什么死什么,还真不能怪纱妹子不敬业。
沈清秋在心里对跟着洛冰河混的下属们表示慰问,同时也觉得很疑惑。
魔界的土地可不止穷水荒山那种程度,更是一点天地灵气都没有,再彪悍的人界植物都不可能存活,因此魔界只能产出些不靠灵气生长的奇花异草。洛冰河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那么多的竹子活下来的?
他正想着,一直沉默出神的洛冰河突然动了。
沈清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洛冰河伸出双手,掌心十指贴在了刚刚倚靠过的巨石上。
沈清秋睁大了眼睛。
洛冰河眼睫微闪,瞬息之间,将狂潮般的灵力送入了巨石之中!
不过片刻,巨石得到了强大的灵潮,竟然开始微微地发出光芒。
沈清秋看得目瞪口呆。
那块巨石是灵石,拳头大小的已是珍贵宝物,也不知道洛冰河从哪里搞了一块这么大的。一会之后,洛冰河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汗水顺着雪白的脸颊颗颗滑落,仍旧不遗余力地往灵石内输送着灵力。
沈清秋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洛冰河,喉咙好像被什么哽住了,十分酸涩。
他站在洛冰河身边,哑声道:“够了。”
“洛冰河,已经够了。”
洛冰河听不见,双眸开始微微涣散。
沈清秋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冰河和不要钱一样地把自身灵力倾海送入灵石中。
最后,洛冰河收回了手,脸色难看如同白纸,脚下站不稳,直直地往后倒去。沈清秋下意识伸手去接,洛冰河的身体从他手臂间穿过,坐在了地上。
沈清秋垂下了眼睛。
他真的很想伸手帮一把,至少把洛冰河扶起来。但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一段记忆,自己就和没有实体的魂魄差不多,根本没办法。
算起来,这几年他看过不少洛冰河狼狈的样子。幻花宫里眼睁睁看他身体被柳清歌抢走的时候,在圣陵里又受虐又发烧的时候,在埋骨岭被心魔剑侵蚀的时候……还有眼下他看到的——把灵力都输送出去,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
在他的印象里,《狂傲仙魔途》里的洛冰河在成长起来之后,永远都是意气风发,残酷冷血而优雅矜贵的。他的衣角永远一尘不染,没有人能让他动容,更别提让他受伤。
但在这个世界里,好像自从洛冰河遇见了他,就一直在惨兮兮挨虐,动不动就满身满头是血和灰尘,几次心魔剑支配反噬,状态半疯半死,和原著里那副艹天艹地冷血无情的模样天差地别。
洛冰河坐在地上,呼吸有些不稳,闭上了眼睛。待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后,又站了起来。
沈清秋皱眉看着他。
洛冰河抬起一只手,五指之间汹涌魔气翻腾,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
一块巨大沉重的灵石,竟然就这样被他缓缓“按“进了土壤之中。
沈清秋感知了一下,脚下的土地仿佛被植入了一颗鲜活的心脏,灵气如同血管里奔腾的血液一样,流入了四面八方。
做完这些,洛冰河的身形又开始摇晃不稳。但这一次,他没有倒下来。
洛冰河重新拿起了那张图纸,在这片地上漫步徘徊,一边在纸上做着标记。沈清秋跟着他,发现这里的地形果然和清静峰有些相似,看来洛冰河挑选这一块地方,也花了些心思。
洛冰河走了一圈,又走回到了巨石埋下的地点。他想了想,用笔在纸上此处画了个圈。
这几日,洛冰河一直都在这里研究图纸,没有离开。沈清秋无所事事地守在他身边,直到纱华铃终于带着小弟运来了生命力足够强,枝叶足够茂盛好看的竹子,才开始正式开工。
虽然这一片有了灵石的灵力支撑,但毕竟是魔界鸟不生蛋的地界,要种活竹子,依旧比人界困难得多。种不活的,随时都要用新的补上;种活了的,竹子喜湿,需要一遍一遍的浇水。清静峰的竹舍外有泉水,要在这地方引一方活水,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
沈清秋心中深愧。
洛冰河在魔界费大力造这么一个地方,说白了是因为他。浪费了大把人力物力不说,还把一群无辜的魔族手下折磨得面有菜色敢哭不敢言,沈清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洛冰河那群下属见到他,还能毫无心理障碍毕恭毕敬地叫他“沈峰主”,各种殷勤讨好,心理素质让人叹服。
还有就是,他之前一直以为,在魔界的那个竹舍,是洛冰河从人界“请”来的能工巧匠建造的。但当他看到洛冰河将衣袖挽起,长发高束,开始一个人利落的劈竹子,在巨石埋下的地方搭地基时,震惊在了原地。
男主的设定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会搭房子”这个技能点亮着,沈清秋并不惊讶。
所以他看着洛冰河专注做事的身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那种震撼的滋味是从哪儿来的。
梦境里的时间似乎比现实世界要流逝得快一些,沈清秋每日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并没有觉得过去了多久,一大片竹林已经蔚然成观。
洛冰河除了偶尔去竹林监工外,不分昼夜地全心全意营造竹舍。沈清秋抱着手靠在边上,看洛冰河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抚摸着面前熟悉的摆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定定地出神很久。
十几天之后,一个和清静峰上堪称一模一样的竹舍,静谧地立在飒飒竹风之中。
期间,洛冰河会定期短暂离开,回来时脸色明显的苍白,沈清秋好像知道,洛冰河去做了什么。
毕竟那时候,他那具身体还在幻花宫的冰阁里躺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保存得如此完美,但大概也能猜得到大概。
洛冰河最后一次离开后回来,带来了一个长条形状的布裹。
沈清秋在旁边,看洛冰河将它慎重地放在竹舍的桌上,用满是细密伤口的手拆开层层布封。
洛冰河亲力亲为地建造出一所堪称完美的竹舍,一双手受了不少伤,却丝毫不在意。沈清秋心里说不出的酸涩,看到洛冰河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珍重地打开布封时,睁大了眼睛。
布封里是他的修雅剑。
洛冰河垂了垂睫,将剑拔出了鞘,明亮如雪的剑光,将他漆黑如夜的双眼照亮了一瞬。
洛冰河眼中情绪难辨,修长洁白的手指缓缓滑过剑身。碰到薄如蝉翼的剑刃时,指腹突然发力,入注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沈清秋在一旁看得惊了。
操操操操操这是在干什么??!!!!!
虽然知道洛冰河有抖m的倾向,但当看到他眼中那一瞬间自虐的快意时,沈清秋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只是片刻,洛冰河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完全没有要治的意思。他握住修雅剑的剑柄,目光专注地朝着沈清秋的方向走来。
沈清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靠,莫非被发现了?
沈清秋退到墙边,无处可去,才发现洛冰河并没有看他,深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面墙上。
洛冰河看了一会,突然抬起手,修雅剑寒光一闪,将那面墙劈出了一道深痕。
沈清秋被修雅剑擦着身体砍过去,虽然知道在梦境里不会受伤,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有拔剑自残,后又摧残建筑,洛冰河神经病一样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想来想去,沈清秋突然想了起来,好像自己的那个竹舍里,在同样的位置,的确是有一道剑痕的。
那还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对这副身体的灵力还不熟悉,某天在竹舍里闲得发慌,突然好奇心顿起,试着用灵力操控修雅剑,结果不小心玩脱了,身后一面墙被剑砍出一道口子,动静不小。
还没在新环境住热乎,就搞出了这么一个破坏,沈清秋揪心不已。抬头便看到路过的洛冰河提着一桶水站在门外,表情发愣,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沈清秋想也没想,偏头就冲洛冰河一笑:“……咳,意外。”
太尴尬了。因为水平菜失手也就算了,还被徒弟撞个正着,这他要怎么树立深不可测的形象啊草!
洛冰河完全没有预料到师尊居然会对自己毫无芥蒂地展颜而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沈清秋笑完了,才发现事情挺严重。他脑子里刺耳的ooc扣分警告,简直是精神污染,也就没心思注意洛冰河的反应了。
没想到,洛冰河对竹舍如此熟悉,连某处某道划痕的模样和位置都了然于心。
洛冰河将剑收回了鞘中,突然低低苦笑了一声。他干涩地道:“……师尊。”
沈清秋心中一跳,转过身去看他。
洛冰河四望了一下竹舍,自顾自地道:“师尊,你的竹舍,我已经为造好了。你回来之后看到这里,会不会高兴一些?”
说实话,他那时看到这个竹舍,还真没觉得多开心。在那种剑拔弩张的状况下,反而觉得洛冰河在侮辱他,真是错怪了孩子。
“师尊,苍穹山不好,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护住你,为你说话。你回来之后,不要再回去了吧。”
洛冰河发红的眼眶里,缓缓地涌出泪水。
他仰起头,吸了一大口气,自嘲道:“护住你,为你说话……其实我也没有……师尊,弟子做错了。”
洛冰河慢慢地将脸贴近修雅剑,将那柄曾陪伴过沈清秋日日夜夜的剑抱入了怀中。
沈清秋心中犹如刀割,闷疼得说不出话。
他想起了当初洛冰河将他软禁在这里时,自己对洛冰河放过的那句狠话。
“我想尽量少见到你。不见是最好。”
如果现在能穿越回去,沈清秋恨不得把当时自己的嘴捂上,好让自己少说两句。
其实吧,那句话可说可不说,反正洛冰河怎样都要来看他,自己也没有到见了洛冰河就想挥剑自刎的程度。只是当时他怒上心头,扎痛洛冰河来解气的的同时,自己也不舒坦,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百八。
唉,说白了都是误会。
沈清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洛冰河擦擦眼泪。洛冰河却自己将眼泪擦干了,走到那条裂口前,轻轻地抚摸。
沈清秋也跟着他,将手叠在洛冰河的那只手上。周围的场景扭曲变淡,碎成了无数光点。
沈清秋猛地睁开眼。
自己正躺在竹舍的床榻上,睡着前被他随手放在边上的折扇还在老位置。
沈清秋坐了起来,眼睛直发酸。鬼使神差地看向那面墙,果然有一道被他忽略忘记很久的剑痕。
墙的缝隙之间,隐隐约约地泛着红光。沈清秋想起自己睡着前看到的,原来不是幻觉,心中好奇大起,谨慎地摸了摸那面墙。
然后,他的手便从墙间穿了过去。
沈清秋吓得不轻。
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在梦里没醒?还是又进入了一层梦境?
别和他玩什么盗梦空间啊草!
他凌乱了几秒,发现自己的手是真的从墙里穿了过去,不过虚体不是他的手,而是墙面。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往前一冲。
他从墙中穿了过来,眼前的竟然还是竹舍。
洛冰河就站在他面前,正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意外和惊喜。
沈清秋大脑空白了片刻,彻底懵了。
谁能来告诉他,他现在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梦里?
沈清秋僵硬地转头往外看去,竹舍外,三三两两的弟子各司其职,练剑的练剑扫地的扫地,宁婴婴和明帆在不远处,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
他现在居然在清静峰了。
洛冰河见他半天不说话,紧张地叫了一声:“师尊?”
沈清秋猛地转回来,“你能看见我?”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洛冰河担心道:“师尊,你怎么了?”说着便抓住他的手。
洛冰河的掌心温热,一下子让沈清秋意识到,好像不是在做梦。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对洛冰河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疑问太多,竟然一时半也会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洛冰河突然耳根泛红,前言不搭后语:“师尊,心魔剑被我毁掉了。”
自上次闹过乌龙之后,二人都一致同意,心魔剑不能久留。沈清秋道:“所以你这些天不见踪影,是去毁剑了吗?”
洛冰河点点头。
沈清秋扶额,训道:“那你为何不和为师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玻璃心又碎了。
洛冰河连忙道:“师尊,是我错了。弟子原本想,可以给师尊一个惊喜……”
沈清秋忍住用折扇猛抽这熊孩子脑袋的冲动。
惊喜?什么惊喜?你师父我快被吓死了谢谢!
沈清秋道:“你这几天,究竟在干些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清静峰?”
洛冰河道:“师尊是不是去了那一个竹舍?”
沈清秋迟疑地点点头。行吧,果然是这熊孩子捣的乱。
洛冰河牵着他的手,按在了他刚刚穿过来的墙壁上。二人的手一起从墙中虚虚地穿了过去。
洛冰河道:“师尊,心魔剑的碎片,被我一分为二了。”
沈清秋惊讶不已。心魔剑有打开人魔两界便捷通道的能力,难道洛冰河利用这一点,把两个相隔千万里的竹舍连接起来了?
洛冰河看了看他的脸色,知道沈清秋已经猜到了,脸上涌起一层薄红,嗫啜道:“师尊,弟子想通了。既然……既然要和师尊长久地在一起,若是一刻不离的缠着师尊,只会惹得师尊不快。心魔剑的碎片,我分别锻融在了两个竹舍的墙里,又加了一层传送咒,师尊想要回清静峰,随时都可以。”他顿了顿,小声地补充道:“但是师尊想回来时,要告诉我。”
设定里能草天日地的心魔剑,居然被自己主人毁掉拿来讨好道侣,如果心魔剑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当风流泪,恨不得从来没有被锻造出来过。
洛冰河见沈清秋不说话,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又赶紧软声道:“师尊,弟子还把你的竹舍也补好了。“
沈清秋忍不住噗嗤一笑。看着洛冰河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心里酸酸胀胀,说不出的滋味。
看来他无缘无故做的那个梦,也是受了那一半心魔剑碎片的影响。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地道:“谢谢你。”
洛冰河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明亮无比。
沈清秋问:“你这几日在清静峰,就没有人来赶你吗?”
洛冰河不屑道:“百战峰那帮杂……那帮人来过几次,弟子教训了他们几顿,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开玩笑。百战峰的人可是在柳清歌摧残式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打不死的小强,哪有被洛冰河揍几次就不敢来的道理。
洛冰河用了什么方法,沈清秋也不太想问了。他拽住洛冰河,往墙上一推。
洛冰河对他根本不设防,就这样被他给推到了那一个空间。沈清秋也穿了过来,洛冰河还没站稳,又被用力一推,仰面倒在了竹榻上。
眼前一花,沈清秋已经跨坐在了他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洛冰河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他微喘道:“师尊……你要做什么?”
沈清秋眯起眼睛看他:“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这里,对你师尊我做了什么好事。”
洛冰河一下子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着急道:“师尊,你还在生气吗?那时是弟子气糊涂了,其实我没想……”
沈清秋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
洛冰河原本挣扎着想解释,顿时睁大了眼睛,瞬间安静了。
沈清秋在他耳畔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不如现在就在这里做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