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水苏?这是什么?苏子……水苏……他们是兄妹吗?”忍冬将头扭向商枝发问。
对于忍冬眼泪的魔力,商枝倒没想象中惊讶。他隐约想起了点什么,只是轻描淡写道:“嗯,因为你父皇的过错,至今下落不明。你娘亲曾去寻找过,但无疾而终。”
“所以娘亲不打算让我知道了?”
“你娘亲不是不让你知道。而是觉得,这可能就是水苏的命。她可能在溧阳会过得更好。”商枝说道。
“可水苏姐姐可能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选择,如何让她选择呢?!相对于我,水苏姐姐更令人心疼。”忍冬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倔犟劲儿。
商枝顿了顿,想到忍冬能如此明事理,不枉他对她的期许。
“父王,我接受了我的身份,那我能不能去找水苏姐姐,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忍冬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有些担心商枝会不同意。
商枝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刻还是来了。
他笑了笑,摸了摸忍冬的脑袋道:“我们忍冬长大了,不由爹了。”
忍冬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破涕而笑,可听到商枝继续道:“人间险恶,你虽同你娘亲学过人族语言,可字却不认得半个。你当真要去?”
忍冬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只听到商枝哑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忍冬看到了商枝水波层后的孤独。自娘亲后,她几乎成为商枝继续活下去的支柱。
“父王,我去找姐姐,若她愿意,我送她回兰泽宫,若她不愿意,回南海的路上,我拐个弯去兰泽都城瞧瞧……”忍冬越说声音越低,显得十分没底气。
“忍冬做的决定,父王都支持你。走吧,父王送你。”商枝不再摸忍冬的脑袋,两人起身后,商枝拍了拍了忍冬的肩膀。
忍冬忍泪点头拿起了包袱,跟上商枝时,见他变戏法式地拿出一块玉佩来,果不其然是要给忍冬,并嘱咐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寒冰玉收好,无论你在哪里,父王都能找到你。”
忍冬接过那晶莹剔透的寒冰玉,听到商枝继续道:“父王派几个雄鲛保护你,好不好?”
忍冬噗呲一笑:“父王,我一去不知多少天,他们语言都不通,怪怪的。”
商枝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正好溧阳在伊常族北端,而商枝要去勘查的地方在伊常族南端,南北不相及,他们在伊常宫口到底要道别了。
临走前商枝道:“去吧,父王在这里看着你离开。”
忍冬临走前的喜悦一扫而光,但是商枝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出去游玩一趟,夜里,父王还会待在那儿等她归来。
忍冬缓缓游了几米,而后回过身来问商枝:“父王,关于娘亲的死,你遗憾吗?”
商枝看着她眸中那清澈的眼神,不觉垂首一笑:“我与山奈真心相爱,你不会知道,当年若不是她的陪伴,我大概会走上歧路。若说遗憾,也许不。因为,曾来过。”忍冬看着商枝用手拍了拍胸口,那个最接近心底的地方。
忍冬的视线渐渐明亮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破坏了一切!
商枝看穿了忍冬的想法似的,开导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多少风雨都走过来了,你若是意外,也是个美丽的意外。我是你的父王,至死不变。”
忍冬点了点头,犹豫着后退,忽而一下子冲游而去,传来急切的声音道:“我很快就回来!”
忍冬的人影在水光游线中渐渐消失,商枝对着身后属下道:“启程吧。”
商枝的眉头紧皱,听说今日又多出了几条鲛人尸体。
忍冬备的东西不多,但她拿着许多珍珠,打算上陆地后换钱用。
至于多少钱,商枝并未交代清楚。
忍冬游了一天一夜,被一袭漩涡卷得晕头转向,早晨时才被海浪推上了海岸,她瞧着四下无人,化了双腿坐在礁石上风干长发,不一会儿见到一人在一旁钓鱼,忍冬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这人看到多少。
忍冬眼珠子一溜,走到那人面前,反剪着手背着海风的方向溜达着,时不时打量眼前这人,白衣黑发,整张脸十分俊朗,羽白的袍角随风飘逸,海风苍狂不问归程,可鱼竿却能在他的手中保持不动。
整个人,如雕像一般。可对忍冬来说,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她停下脚步,暗自思忖,一定是因为他是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所以自带好感。
忍冬凑近那人面前,昂着头问:“喂,去溧阳,往哪儿走?”
那人不回。
若在海中……其实忍冬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因为在海中,她只有一个朋友,而她唯一的朋友小可,要是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定毫不犹豫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瓜去。
忍冬叉腰,想要对着那人一通痛骂,可是看着他那冰蓝的眼眸,又不觉想捂暖靠近几分。这么一想,忍冬只好微叹了口气,垂下手耷拉下肩膀转身打算离开。而来时试探的计划,早已抛到脑后。
“不打算问我,看到多少吗?”
那寒霜似的声音飘到忍冬耳中,她倒吸了口气转身一看,那人正好钓了条海鱼正在收杆。
“你……你看到多少!”忍冬质问道。
那人不急着回答,起身而立,自顾自地忙着手中的动作,搅回鱼线的那双手会骨节修长,用忍冬的话来说,那双手,会发光。
可忍冬不能这么堕落,她来陆上,可是有要紧事要做。为坚定自己的信念,忍冬用力点了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小海鱼终于到手,那人迅速将海鱼抓住起勾,顺手扔进一旁的鱼篓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湿巾擦拭双手,边往忍冬的方向走来。
忍冬的心跳无法阻挡地在加速,紧盯着那人的双眼呼吸有些急促,心中不禁暗想,好强的气场!
“先告诉我,你是谁。”
“忍冬……”
“去溧阳做什么。”
“找姐姐……”
“然后呢。”
“看她愿不愿意,让我送她回兰泽都城……”
得知了所有,那人垂眸,盯着忍冬玉白的小脚:“就这样去?”
仿佛在他离开视线的时候,忍冬恢复了意识,退开几步指着那人问:“你是谁!使了什么妖术迷惑我的双眼!”顿了顿,又添上一句道,“套我的话,有何目的!”
那人对上忍冬探究的眼神,让忍冬不禁呼吸一紧,冰蓝的双眸忽而深不见底,薄凉的笑意传来,“若我能助你,还否在意我的身份?”
忍冬确实犹豫了,只得拖着时间让自己思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都没看到,可以叫我……御风。”
“还有呢!”对于忍冬来说,正是给自己找回面子的机会,忍不住趾高气昂道。
“上天赐予我的能力。”再多,御风也不会说了。
忍冬咧了咧嘴表示不感兴趣,“知道溧阳怎么走吗?我不是来玩儿的。”
御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忍冬,看得忍冬要起鸡皮疙瘩,随后也不再强求,摆了摆手转身道:“算啦算啦!打扰你钓鱼真不好意思!我走了,我不是来玩的。”
可没走两步人却横空而起,忍冬大惊,仰头时发现自己被御风横抱着。
她大眼瞪着御风,“你干什么呢!”
御风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你裸露双脚,在这礁石之上,难免受伤。”
忍冬依旧不开心地冲他道:“但也只是我受伤。”
御风停下脚步,轻蹙眉头,垂眸看了忍冬一眼,那时候的忍冬有些害怕,御风会将她抛出扔到海中。
可是御风却是说:“方圆几里之内,只有我一人。你赤脚走在这里,容易出事。我是最有可能成为嫌疑犯,而我正在避免自己成为嫌疑犯。”
忍冬闭了嘴,任由御风抱着自己走出海滩。
“你的东西不要了?”忍冬小声嘀咕。
御风将忍冬放下,“就送你到这,我的东西,自然要拿回来。”
忍冬拍了拍身上的白色鲛纱展平褶皱,心不在焉地跟御风道别,甚至眼都不抬一下。
这倒另御风有些意外,不过起初想逗逗忍冬的心,倒已完全消沉了下去。
他刚迈腿要走,忍冬便拉住了他:“哎!你有没有钱?我拿珍珠同你换!”
御风有些哭笑不得,这种被缠上的愉悦,让他临时起意,还故作姿态回身道:“若信得过我,我带你去溧阳。”
忍冬愁容忽而欢喜地展开笑颜,蹦了起来几乎要跳到御风身上去。那海沙飞扬而起,狠狠刮了一下他的脸颊,御风一脸呆滞,有些嫌弃地看着忍冬,同时也在深深地后悔自己那么草率做的决定。
可忍冬这傻姑娘,纯属人看着精明,脑袋里头挤不出一点实用来。事实上这才是忍冬的本性,刚才那唬人的话一句接一句地,看似质问,实则虚之,全是学小可的姿态。其实对于御风的回答,她总是听了后一句忘了上一句。
忍冬对御风的怀疑也仅限于此,当御风意外地说出她最渴求的答案后,忍冬立马将所有怀疑都抛之脑后了。
看着那变黑的海水,御风毫不犹豫拿回渔具,立马带着忍冬离开。可是土路上满是沙砾,忍冬的速度减慢,渐渐跟不上御风。
突然御风走了回来蹲在了忍冬身前。
“你干嘛?”忍冬再次瞪大了眼睛。
“上来。”
忍冬天真地将一只脚跨过御风的肩膀后,被御风黑着脸拍了下来。
“你打我干嘛!”忍冬觉得,御风很无理取闹。
御风轻轻叹了口气,将忍冬背了起来。
视野突然高阔了许多,忍冬在心中暗自赞叹,突然听到御风问:“关于你姐姐,你知道多少?”
忍冬这下不得不好好思考了。不能让人知道姐姐是王姬,这个位置在人间十分高贵,以防有居心否侧之人来冒认。
“在溧阳。”
“还有什么?”
忍冬认真地想了想,娘亲什么线索都没给她留下,只是告诉了她这样一个事实,溧阳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过,这姐姐同兰泽皇帝很像,也应该同自己有些相似之处。
“同当朝皇上有些相似,同我也有点相似吧。”
御风真是败给了忍冬,“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