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月牙尖勾着远处山顶,几朵云便遮挡了月色。此刻像极了海中夜晚,可山奈站在窗前,无论怎样移动位置,都达不到海底的那种感觉。
“咚咚咚——”
山奈回头去看,夜深人静,一个人影却在她的房门上晃。
山奈看着那轮廓,商枝和晋离两张脸在脑海里转悠。
微微“哐当”一声,门开了。山奈见晋离只穿着中衣而来,她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晋离拿着手中烛台放在桌上,门被人关了起来。
山奈站着,克制住想要后退的心。
今日山奈与白英和谐相处,有说有笑的那幕被他看在眼里。晋离一方面替山奈高兴,另一方面,却为了自己没能见到山奈真实活泼一面,而感到十分难受!
晋离拉住山奈的手臂,一瞬间忘了力度。
“放开我!”山奈挣开晋离说道。
晋离意识到自己失控,便开口转移自己道:“你考虑了这么久,可决定了?”
山奈随意往前走了几步,故作不知情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晋离担心山奈是因为松音的关系不愿意,便解释给山奈道:“朕后宫有三千空位,若有了你,朕绝不再纳妃子,可若没了你,有多少,朕收多少。”
“这与我何干?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我要的是商枝的下落。”山奈半侧着头对晋离说道。
晋离笑了笑,从后拥着山奈的身子。“从前的事,朕千万个对不起。朕对鲛人所有偏见,所以做下那番事来。山奈,我们好好相处,给朕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好!要弥补我很简单,只要告诉我商枝的下落!”山奈挣开晋离的怀抱,转过身子面对着他道。
晋离恍惚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山奈还抱着希望在等,却听他转身离去,传来悠悠低沉之音:“等朕死了再说!”
山奈紧咬牙根,指甲控制不住尖锐了起来,门被打开,一阵风将那门扇了回来,“咔”地一声山奈也没了脾气,叹了口气慢步将那门关紧实了。回到床上硬挺挺地直躺着。
山奈隔壁房是白英,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门下楼。
白英打着哈欠,顶着一双黑眼圈凑近山奈,“你还好吗?”
山奈心道昨晚动静过大,白英恐怕是被他们吵醒了。山奈苦笑一声,“我没事。吵到你了,对不起。”
白英一笑而过,“一会儿到马车上再补一觉就是。”
两人下楼梯的时候,碰到晋离刚准备从对面楼道走来。白英顾着宫规,拉住山奈退到一旁等候,而晋离仿若无人地与之擦肩而过。
用完早膳不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出发了。
“你为何不答应呢?皇上看你的眼神与众不同,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你。”白英补了一觉后问道。
“同你争他,你愿意?”山奈看向白英,疑惑道。
不想白英讪笑一声,“不存在争夺,我对他毫无感觉。”
山奈一笑,“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为何要答应他?”
白英盯着山奈,眼眸中渐渐出现了钦佩,这些话,是她从未敢这么说出口的心里话,可山奈却可以这么无拘无束地说出来。
山奈觉得奇怪,问白英道,“你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嫁给他?”
白英也不知为何,面对异族山奈,却能毫无防备地倾述,“我父亲是兰泽唯一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我曾经瞒着父亲,救下敌军雪枫国的一名军师,这件事传入皇上耳中,许是父亲担心皇上对其不放心,将我送进宫中以表忠心。只要他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这几天,山奈也发现,晋离从未关注过白英,白英也乐得轻松自在,并未觉得这是失宠。听说这次就是和雪枫国一起狩猎,这么说来,那个军师也极有可能会前往,“那……为何他要带你来?”
白英苦笑一声,“也许我还有些用处吧。”
山奈一瞬间回忆起沥城的折磨,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可以忽略所有人的幸福。
到了南梅道,山奈闷闷不乐地下了马车,雪枫国国王和两位王子迎走晋离,山奈远远看了笑容满面的青黛。
一旁的白英却久违地扬起笑来,深呼吸着侧头对山奈道:“你会骑马吗?”
山奈正想摇头,原处便有几匹快马飞奔而过。一侧是一望无际的塞上草原,另一侧林海茫茫,正是去狩猎的好去处!要不是眼前的壮丽风光,山奈压根就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安置好后,山奈怕热,躲在帐外树荫下乘凉,苍术守着她的安危,这时白英快步走来,山奈见其笑容满面,问:“何事能让你如此兴奋?”
白英笑道:“雪枫国晚上要为兰泽办个洗尘宴!”
这种场合,山奈并不喜欢,可白英却不一样,她有自己想要见的人。
山奈抬头对一旁苍术道:“跟他说,我不想去。”
白英觉得可惜,但想了想她无意间看到的那个女人,那个与山奈长得极像的女人,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出现,担心山奈见了会难受,便说道:“不去也罢,左不过喝酒陪笑。”
苍术嗓子恢复好了一些,对山奈道:“皇上曾吩咐,山奈可自行做主。”
白英挪揄山奈道:“我可没得选择,山奈,我先走了。”
山奈笑着点头,坐在帐下发呆,等到太阳下山后,巡逻兵拿着火把来回走,山奈才回到帐内。
主营里载歌载舞,篝火点燃后延续着白天里的热情,飘香的马奶酒送到每一位来者的手中。晋离偏过头问小安子:“晚膳送过去了么。”
小安子紧掖双手回禀道:“皇上放心,山奈姑娘的晚膳已送过去了。”
那旁雪枫国国王笑着对晋离道:“皇上,今日已将围猎圈缩小至东侧林中,明日两国比试一番可好?!”
晋离道:“如此甚好。”
雪枫国国王轻拍了拍手,一位妙龄女子走到表演空地的中央,看得连常山眼睛都直了,只见她一个华丽旋转后对着晋离妩媚低头请安,国王介绍道:“这是本王为尊贵的兰泽国皇上准备的礼物,木蝴蝶!请允许她为皇上表演。”
“准。”晋离淡淡道。
白英见了这样的场景十分无力,又因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便趁无人注意时退了下去。
这一幕被晋离看在眼中,他毫无痕迹地对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小安子立马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
半路上,白英被一个人拉到暗处捂住了嘴。白英是练武之人,反身一掌刚要劈下来,见到来人却化为一个结实的拥抱。
小安子跟丢了白英,影子在白英及来人面前来回转悠了几圈,最后不甘离去。
小安子赶回宴席上,贴耳跟晋离说了,晋离摆了摆手,打算今日便算了。
小安子抬头时,见到那个木蝴蝶刚跳完一舞,樱桃小嘴细喘着几缕香气,又开始要为皇上高歌一曲。
山奈当时正在草原上散步消食,听到这飘扬歌声时心情顿时愉悦,她觉得这声音有一种魔力,能使人快乐的魔力。
山奈不禁转了几个圈,夜里萤火虫纷纷起飞,苍术远远跟在后头不敢打扰,可等萤火虫都安稳落下后,却不见了山奈身影?!
苍术慌了神,来回找了几次都没看到山奈半个身影,他赶紧去跟晋离汇报,那时晋离正假借醉酒回营休息,听到这消息时,立即让身旁侍卫脱下衣服,他换上便跑了出去。
山奈失踪了?!
晋离此趟出来的目的,除了要扶持青黛的丈夫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和山奈培养感情。却不想两人闹僵了不说,还把人给丢了?!
晋离气得要吐血。
苍术看到晋离时差点没认出来,要行礼时被晋离快一步阻止了。
“怎么丢的?”晋离着急问道。
苍术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小草丘道:“就在那里,臣见山奈在萤火虫间舞动不忍打扰,可等萤火虫散后,却不见山奈身影。”
晋离甚至可以想象她飘逸的长发上,停留几只闪着晚灯的萤火虫模样,晋离瞧了一侧的黑森林。
晋离想也不曾想便要往那里走去,常山及时赶到,拉住了皇上道:“皇上,万万不可冲动啊!今日宴席过半后,臣发现雪枫国大王子和军师不在,若说是设了陷阱,也并非没有可能!”
晋离回想到白英被跟丢的事,只要大王子能救出白英,那军师就辅佐其称王。这样的交易,也不是不可能啊!
昨夜的动静想必白英十分清楚,若白英告诉军师拿山奈威胁晋离的话,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他紧握双拳,一字一句道:“回去。”
晋离黑着脸跟苍术道:“别惊动了雪枫国的人,去看看白英是否还在帐内。”
白英和那位军师的事他早就知情,就因为这样,才迟迟未曾临幸她。此次带她前来,就是要给军师一个人情,让军师好好替他办事,事成之后,就让白英和军师远走高飞。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晋离悔不当初!要是惊动了雪枫国的人,兰泽皇帝的妃子跟别人跑了,让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苍术领命而去,“是!”
疾走的晋离突然一顿,问一旁常山道:“会不会是白及?”
常山跑了上来,有些力不从心地喘着气摇头道:“皇上多虑了。云华昨日来急信,在沥城附近找到了些白及的踪迹,且同皇上预测的不曾有错,是往兰泽宫方向前进。怎么可能一天之内转到南梅道?这儿可是离沥城十足的远,要从沥城出发的话,绕近路都要十天之久。”